月夜当空,如同撒下了一层银纱,显得愈发静谧而优美。两河交汇处,浩浩江水与运河交融汇流,日夜不息地朝着太湖奔涌而去。滚滚奔腾的河水,掀起浑黄的泥沙,恰似在低诉着历史的沧桑与变迁。何毅和戴天威静立岸边,他们的目光远眺着贡玉丢失的码头方向。这里距离丢失地点不过五里之遥,却仿若隔着万水千山般难以触及。
在即将启程出发之前,何毅再次细细梳理了案件的每一个细节,将他们与目前盗匪的行动紧密结合起来,极其详尽地剖析给戴天威。戴天威全神贯注地听完何毅丝丝入扣的推测之后,不禁连连称赞他卓绝的断案天赋。至于那艘神秘的天元号,根据何毅的建议,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们只派了一艘小渔船,载着几个机敏的捕头,远远的跟踪着,而他,则带着何毅来到了这个可疑之处。“你且瞧,这里远可通往长江,近能进入太湖,倘若真如你所言,此处的确是最具可能性的所在!”戴天威手指着那浩渺无垠的江面,感慨地说道。
何毅微微颔首,表示认同:“诚然,这里无疑是关键之所在。”为了能够更为隐秘地行事,除了申请调动了苏州卫的二十名弓箭手和二十名水军外,何毅和戴天威仅仅带领了二十名精明强干的衙役埋伏在岸边。甚至为了确保行动的稳妥和隐秘,就连水上交通工具也仅仅携带了易于藏匿在岸边水草丛中的木筏。他们如猎豹一般,静静的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直至三更天,皎洁的月夜高悬当空,戴天威开始渐渐地变得有些焦躁起来,转眼间将至四更,然而依旧是毫无半分动静。他望了一眼躺在地上一脸沉静如水的何毅,心中暗自思忖道:“这小子当真是天生做捕快的绝佳材料,待有合适的时机,一定要将他招揽至麾下!”他欲言又止,只得默默地静静等待。不多时,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之声传来,原来是一个哨兵以匍匐之姿缓缓靠近,低声在戴天威耳边道:“南线周令狐在刘家港河道与广元号发生激烈战斗!”,何毅听闻此讯不禁大吃一惊:“难道是自己的判断出现了错误?贡玉不在此处?”他抬起头来道:“因何不等命令便与贼船交战!”那哨兵道:“广元号船队行驶至刘家港一带时,便一直在四周徘徊逡巡,直到水面突然浮起好几个木箱,船上的水手将其打捞到船上后,便意欲迅速离开!周捕头眼见盗匪将要逃走,便随机应变果断下令冲上前去挡住船只,搜查木箱,岂料船上水手坚决不同意,于是便爆发了激烈的对抗,我方兄弟死伤多达数十人,又紧急调集了附近关卡的人手之后,才将船上众人全部捉拿!”“可有什么收获?”戴天威急切地问道,“并无收获,据说木箱打开后发现里面全是石头!众人这才知晓上当受骗了!周捕头深知已经打草惊蛇,便一边审讯犯人,一边派人通知大人!”哨兵说道。
“这便是丢失盐袋的作用所在了!想不到我们遇到对手了!”何毅道,戴天威点点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何毅早就料到了,那些失窃的盐袋是盗匪们用来将木箱用蜡油密封后沉入河底,然后等待盐袋里面的盐逐渐化完后,木箱便会浮出水面,此刻再派人取走,这果然是一步精妙绝伦的妙招。这些何毅早有预料,只是何毅没有想到盗匪们竟然只是把这作为诱饵,显然还有后招,何毅想到此处不禁心生几分后怕,只是尚不清楚下一步盗匪们究竟会如何行动。
“大人莫要着急,这恰恰验证了我们的推断,我们已经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决战的时刻马上就要到来了!”,何毅沉静道,他看出此刻戴天威有些着急了,便出言安慰他,他的声音在夜空中悠悠回荡着,仿佛是一颗定心之丸,让戴天威的心境稍微平静了些许。
月光宛如澄澈的流水,静静地映照在河面之上,波光粼粼,如梦如幻。四更已过,气温骤然下降,戴天威都躲进了船舱之中,昏昏欲睡。突然,河面传来一声清脆的水响,“哗!”,一阵汹涌的波浪破空而来,众人顿时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果然一艘航运船缓缓地驶来,等船行驶至何毅所在的水面,便听见有人低声音道:“停船抛锚!”接着便听见“扑通”一声,船便抛下锚停了下来。
随后隐约便看见数十人沿着绳索悄然无声地潜入水中,绕着一片水域四散开来,显然是四周警戒。同时又有几人潜入水底,片刻之后,水面哗啦一声,一个檀木箱子浮出水面,四人推着箱子便朝着船游去,何毅毫不迟疑,“行动!”二十名弓箭手瞬间一字排开,“嗖嗖”一支支箭矢如同暴雨顷刻而至,几声凄厉的惨叫之后,外围警戒的几个盗匪便中箭身亡,船上立刻警声大作,接着又有数十人从船上飞身跳入水中,动作极为敏捷,显然是武林高手,几支射向他们的利箭,都被他们一一打落,他们潜入水中,顷刻间便游到岸边,挥舞着大刀直奔弓箭手而来,弓箭手纷纷后退,饶是如此,有几个动作稍慢的弓箭手更是不幸被砍伤,好在守在后面的捕快及时顶上,但来人显然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搏命打法,不顾一切地阻挡众人的下一步行动。
戴天威一边放出信号让附近待命的苏州卫军队前来支援,一边命令水军放入木筏朝河中开始进攻,何毅坐上木筏朝着天元号船上驶去,水上那四人推着的木箱已经被绑上绳子,正准备送上船舱,眼见来不及等木筏划过去,何毅一个蜻蜓点水,飞身向船上飞去,还在空中时,便要挥刀准备砍断绳索,谁知上空突然一个黑影疾如闪电般朝着何毅便是一刀,势大力沉,何毅只得将砍向绳索的刀急转而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硬生生将来人的一刀接下!那人“咦”了一声,顺着刀势又飞身回撤到船上,何毅则落在了身后的木筏上,此人武功着实不弱,何毅只用了不到一半功力,他竟然能够硬生生接住。
此时船上又跳下数十人围在木箱周围,而岸上的盗匪此时也开始回头攻击木筏上的官兵们,一时之间,水面上激战开来,戴天威重新指挥弓箭手向船上射去,掩护水上众人进攻,绳索缓缓升起,船上的盗匪不顾箭雨拼命地往上拉着绳索,根本不顾下面激烈的战斗,何毅来不及休整,再次跃起,目标直指船上,他已看出刚才和他一战的黑影便是他们的头领,擒贼先擒王,官兵此刻并无大船,一旦让盗匪们将木箱放到船上,全力开船,等何毅调来船只追赶,只怕盗匪们早已驾船航行在大海上逃之夭夭了。何毅催动明王不动心法,手中朴刀嗡嗡作响,在空中再次提气纵身,周身散发着强大无比的战意,船上众人纷纷抱头鼠窜,只有那头领的影子孤零零地倒映在船上,他没有退却,依然举刀迎上何毅的致命一击,不过何毅绝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嘭”一声过后,世界仿佛突然间静止,只有船帆在迎风呼啸,如冬日凛冽的北风让每个人心头生出一阵彻骨的寒意,刀从身体里穿过,何毅没有留情,一刀毙命!他拔出大刀,举在空中,刀上的鲜血似乎还冒着热气,“投降不杀!”众人还沉浸在刚才的霹雳一刀中,连戴天威都惊愕的忘记了指挥,良久,“嘭”的一声有人扔下了兵器。接着便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盗匪们开始丧失斗志纷纷投降。
看着水面上漂浮的尸体,戴天威安排一部分人员处理掩埋尸体,另外一部分押送盗匪返回衙门,他和何毅则随着杭州卫官兵将贡玉送还。船舱内,黑漆樟木箱湿淋淋地摆放在桌子上,周遭都用蜡油封得严严实实。“打开!”,戴天威命令道。啪!早有衙役拿刀撬开铁锁划开蜡油打开了箱子,箱子里静静地躺着羊脂白玉梅花鹿,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刀法深厚,果然是皇家贡玉。一众衙役如同傻眼了一般望着这天下第一的珍品,仿佛如雕塑一般。“封箱!”戴天威喊道,他真怕在等一会会有意外发生,他一声大喝将众人从沉醉中惊醒。等行船到漕帮船队所在码头,王兴等人早已站在岸边,满脸笑容远远朝着戴天威道:“戴大人,您真是神捕!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办到的您随便支遣!”
“王大人你要谢还是该谢何公子!是他帮你找到的!,戴天威倒是坦然,一点不争功。
“戴大人客气了,我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何毅呵呵一笑道。
“两位都是我的恩人!今晚我做东宴请两位!”王兴兴奋地道。
何毅好歹推辞了一番,最后还是没能躲过只得随戴天威赴约。
“戴大人,何公子!我先敬两位!再次感谢!”,等酒菜上席王兴端起酒杯道。“客气了王大人!”,何毅未等戴天威开口便道。“还真不是,要不是两位大人,我和王大人要是没您破案,我们可是要坐牢的!”马修竹笑道。
“东西是找到了,但这件事情太蹊跷!你们……”,未等何毅说完,戴天威哼了一声道:“这个倒也不能这么说,说不定是贼人胆大妄为罢了,倒也没什么蹊跷之处!”。戴天威到底是经验丰富的老刑名,他深知隔墙有耳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暗暗提醒了何毅。何毅立即反应过来了,马上转口道:“是我过于担心了,以后别净把心操在女人肚皮上,也要多防备路上贼人!”。说完几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这事就一带而过了。经过一番觥筹交错,何毅找个理由便匆匆忙忙溜了出来,夜色中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朦胧的月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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