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让夏原吉首次体验到前所未有的荒诞感。
户部的职责本就是聚拢四海税金,调控大明经济,日常绞尽脑汁从各地多征几分银两,以填补国家无底洞般的开销。
而今,淮西郡王携700两税银上门,这白花花的银两在夏原吉眼中却如同滚烫的山芋,碰也不敢碰。
他心意已决,若朱允熥无法给出合理解释,就算冒犯这位年少皇孙,他也要坚决拒绝这份税银,一文不受。
朱允熥望着夏原吉视税银如洪水猛兽的模样,忽然轻笑出声。
他淡淡道:“夏主事,我且问你,国法中是否有缴纳商税的规定?”
夏原吉颔了颔首:“回殿下,确实有。”
朱允熥猛地一拍手:“既已有规,我贩卖冰食与软冰冻,岂不是经商?既是经商,依法纳赋,天经地义。”
夏原吉面皮抽动:“但宗室缴纳商税,律法并未明文……”
“没明文就不必缴纳了吗?”
朱允熥反问道,“原吉兄,你身为户部要员,平时于税收多有高见,怎能如此保守?”
“我既经商,自当与其他商人无异,依法纳税。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我岂能独善其身?”
夏原吉长叹一声,望向那七个箱子,无力反驳:“但这数额太大了……”
朱允熥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再说,朝廷也没限定不可多缴税呀。”
至此,夏原吉彻底语塞。
要是在应天城里换个别的商人,带着比规定多的税银来交,旁人准得说他疯癫了。
可淮西郡王,显然不是那种会发疯的人。
夏元吉深深叹了口气,凝视着朱允熥,郑重其声地说:“好吧。既然是殿下您坚持要缴纳这份额外的税银,那我今日就收了……”
朱允熥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才对嘛。”
可夏元吉马上接道:“不过,殿下得留下个凭据,这样户部才敢安心接收这笔税银。”
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着,淮西郡王自愿上缴的冰食盈利税银,与夏元吉无关。
朱允熥爽快答应,随和得很。
夏元吉即刻吩咐小吏备好纸笔。
他瞄了朱允熥一眼,随即弯腰挥毫。
“洪武24年夏,淮西郡王主动向户部上缴售卖冰食所获利润十分之一,计银700两,特此证明,存档备用。”
简简单单几行字,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被夏元吉清晰记录下来。
写毕,他吹干墨迹,将笔递到朱允熥面前。
望着纸上工整的字,朱允熥心满意足。
果不其然,夏元吉真是他的助力。
“朱允熥”三个大字,他一笔一划,认真签写。
夏元吉见朱允熥落了款,心中大石落地,自己算是彻底撇清了关系,以后无论有何波折,也牵扯不到他头上。
可朱允熥突然话锋一转:“夏主事,我既然留了名字,户部是否也该在这凭证上盖个章,方便存档呢?”
夏元吉无奈,只好再命人取来户部清吏司的官印,盖在了凭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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