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全连官长士兵都以怪异的目光打量着他,肖文生也豁出去了。
“手枪连为什么急忙撤出驻地?这事不能怪王党代表,因为听到了枪声,在一个陌生地区,有敌情顾虑。手枪连的任务我们现在知道了,是来蛟洋接送毛委员,肯定不便与敌人纠缠,为了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党代表带着手枪连撤离有什么错?”
肖文生的话令涂水根和许多士兵弟兄不住点头,王初恩也朝他露出感激的微笑。丁泗流却恶狠狠地瞪着他,不过,他万没想到,这还没完。
“问题是那枪声,到底来自敌情还是别的原因呢?”肖文生继续说下去,“打枪的根本不是什么敌人,而是我们自己人,丁连副带人上山打野味,胡乱放枪,枪声才惊动了手枪连……”
包括王初恩在内,所有人大吃一惊!都把目光投向丁泗流。
“肖文生,你他妈的胡说八道什么?”丁泗流笑了,笑得很难看。“你打哪编出来这么个故事?”
涂水根说:“肖班长,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王初恩追问道:“肖文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肖文生停了一下,才说:“不信,你们可以问黄松,枪就是黄松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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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逃兵(1)
半夜时分,一阵剧烈的吵嚷声惊醒了睡得正酣的黄松,手枪连的人以为有情况,全都抓起武器爬了起来。手枪连宿营在一座大祠堂内,有点动静,反应倒也迅速。门外燃起了几束火把,把祠堂门前水塘边空地映得白昼一般。黄松听到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班长肖文生利用站岗之际逃跑,被查岗的连副丁泗流发现,带人抓了回来。
出了祠堂大门,果然看到肖文生被绑在水塘边的大樟树上。
白天在蛟洋的士兵会上,当肖文生揭发出惊走手枪连的枪声,竟然是丁泗流带人打野物所为,恼羞成怒的丁泗流跳起来,当众狠狠扇了肖文生两个耳光!那两个耳光把全连士兵弟兄都打愣了,也把他们的脸面都打痛了!肖文生是班长不说,他可是手枪连士兵委员会的主任啊。这是什么场合?不是训练场,更不是战场,而是士兵会的会场。身为军官,你硬挤进来参加士兵会也就罢了,怎么敢当众出手打人,打得还是士兵委员会的主任呢?就连党代表王初恩,也没想到兵痞子一样的连副丁泗流狗胆包天,竟敢在这种场合当着他的面下手打人……涂水根更是跳起来,揪住丁泗流的脖领子就要动老拳,幸好被王初恩抱住了。
肖文生当时愣住了,他脸色像初冬后第一场雪那样白,他的瞳孔毫无任何内容,就像两只空洞的树孔……后来,他慢慢地把头深深地低垂下去,一双布满伤痕的手,紧紧抱住了头。会议如何结束的,甚至怎样离开会场的,他都概莫能知。
手枪连由蛟洋出发,返回汀州。
白天的行军路上,黄松就看出肖班长不对劲,他一路神思恍惚,一言不发,只是闷头走路,不再像平常行军时那样招呼全班弟兄,说几句笑话,甚至帮人背背包。黄松万没想到,他会选择逃跑这个下下策。
连值星员急促的哨子吹响了,手枪连全连集合在樟树前,几束油松火把照得黑夜如同白昼,水塘里都晃动着一片光影,如同黄金的碎片。神情沮丧的肖文生耷拉着脑袋,已经死去了一般。
丁泗流一脸阴鸷,手里的“大蚂蟥”不见了,改换了一只当地农民进山挑木柴用的钩担,那是干竹子做成的,两头镶了铁尖,能把人的肚皮捅个对眼穿。他一反常态,不问一句话,更不会笑了,只是恶狠狠地叼着一支烟卷,紧一口慢一口地猛吸。等他把快要烧到手的烟屁股丢掉后,丁泗流手里的钩担抡了个风车圆,劈头盖脸地朝肖文生打下去。他用力过于凶狠,钩担的落点并不准确,落在樟树树干上的震得他虎口生痛,倒像在白刃战中见血一样,令他备加疯狂。
“丁连副,你的心也太黑了吧?你要把他打死不成?”排长涂水根看不下去了。
“涂水根,你他妈少管闲事!你可是知道红四军的规矩,抓到逃兵要枪毙!”火光照耀下,丁泗流眼睛通红,士兵会上发生的事,令他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涂水根一听到“逃兵”,顿时气馁,有些手足无措。
丁泗流又没头没脑地打下去。肖文生开始还硬挺着,哼都不哼一声。丁泗流见他咬紧牙关硬撑,不服软不讨饶,更加恼羞成怒,下手愈发地狠。很快,肖文生吃不住劲了,随着竹板击打在皮肉的啪啪声中呻吟起来。见他吃不住打,呻吟的声音越来越大,最终变成撕心裂肺的号叫,愈发刺激了丁泗流*的*,他下手也就愈发地狠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十八 逃兵(2)
黄松背脊处的伤痛似乎复发了,那是丁连副的“大蚂蟥”留给他的创伤。黄松落泪了。
手枪连的弟兄们有的不忍心再看下去了,都把头垂得低低的,犹如一群在蛟洋时的肖文生。
“住手!”闻讯赶来的王初恩吼叫一声,冲上前去,伸手拦住丁泗流的钩担。
“老丁,你会打出人命的……”
“人命?”丁泗流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冷笑一声,“他肖文生的小命,这回可是谁也保不住了,知道逃兵该怎样处置吧?枪毙!这是咱红四军的老规矩,从井冈山下来一路走来,赣南、闽西,执行的都是这规矩!”
丁泗流这家伙,下手固然狠,可他的心更狠,他掐准了肖文生“逃兵”的死脉,才敢朝死里打他,就像白天在蛟洋当着全连弟兄的面打他的耳光一样,他要的就是敲山震虎的效果。的确,说到“逃兵”,任谁都无话可说。红四军从井冈山上下来,一路环境恶劣,军纪也少有的严明,但凡逃兵抓回来,各团采用的办法几乎不问青红皂白,一律枪毙,几成惯例。肖文生的逃跑,人赃俱获,被人拿住,王初恩也像一头掉进枯井的老牛一样使不上劲,舌头先自短了一寸。他无助的目光投向了涂水根,涂水根扭过头去。王初恩心里叫苦不迭,他能想到的就是,肖文生当了逃兵,照红四军老规矩,抓住就该枪毙。但是枪毙之前,不能像丁泗流这般下手往死里毒打。王初恩一脸焦急,豆大的汗粒布满他消瘦的脸庞,显然,他对眼前的局面始料不及,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现在,他后悔白天行军的路上没有找肖文生好好谈一谈,抚慰一下他受伤的心灵,这是他这个党代表最大的失职。
“老丁,就算肖文生犯了死罪要枪毙,也不能这样打他。”
“毙都要毙了,为什么不能打?哼!你们这些党代表,没有你们没事,多了你们事多!”
丁泗流气呼呼地扔了钩担,又摸出烟来抽。
“人命关天,就算要枪毙,也得押回纵队,报请机关首长批准才行。”王初恩说。急于刀下留人,他一下想到了这个万全之策。
丁泗流叼着烟,回过头看看手枪连队伍。火光照跃下,那些几乎清一色的闽西子弟们个个脸色狰狞,有种可怕的肃然杀气随着火光一跳跳的,那些充满敌意的目光令他不寒而栗,众怒难犯啊。更不用说,还有个处处跟他过不去的涂水根,那个收鸭毛的家伙!把他惹恼,背地里打他的黑枪都不是没有可能。其实,丁泗流并未真起杀心,他干吗非要枪毙肖文生呢?他想逃跑又怎么样?如果哪天在这狗日的手枪连不顺心了,连他自己都想跑掉呢。他只是借这个天赐良机,狠狠教训一下肖文生,还有别的弟兄。杀鸡给猴看,手枪连这鸟地方,猴子可比鸡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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