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如何才能激起她的求生意志呢?
萧祜屏退所有人,当整个产房只剩下他和苏沐棠的时候,他才坐到苏沐棠身边,握住她那曾经金戈铁马如今却无丝毫力气的手掌,她手掌的薄茧因孕期的修养已然消失不见,一同消失的还有手中的生机与力道。
他轻启唇,想说些什么为了他和孩子一定要坚持下去的话,然却深刻认知自己的地位有限,只得将孩子来拿说事,“沐棠啊,你生的是儿子,他长得很像你,你真的不醒来看他一眼吗?按照婚书,这个孩子是你们苏家的,按我们的约定,这孩子得该老侯爷来取名,你难道不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萧祜根本就没有见过孩子,只依稀听产婆说是个儿子。
苏沐棠躺在哪里,虽还勉强有着微弱得呼吸,却依旧没有醒过来,也不知他到底听进去没听进去,若是听进去了,万不该这般无动于衷才是。
有些丧气的萧祜,不得不加一剂猛药,“这孩子随你姓了苏,而孤的继承者却没有个着落,你答应替孤生得孩儿还没有生,孤是不是得另娶他人来帮你完成任务?
只是,你真的忍心你的孩儿,喊别人做母亲吗?
苏沐棠,你真的要对你唯一得孩儿,撒手不管吗?”
听到这里,苏沐棠那边才微微有了些动静,指尖稍屈。
似是看到了希望,萧祜这一回说得就有些过火,“老实说,我早就看不惯你了,你那么凶巴巴的,初时还有些新鲜,但日子久了也就只剩下厌烦了。孤这样的身份,允你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若非如此,如何会得到你苏家及柳家的全力支持。
也许你还不清楚,我们的大军如今已经迫近京城,不日便会传来捷报,改朝换代就在眼前,你苏家及外祖家也就没有了任何价值。
这个时候,你死了也好,我们的孩子随了你苏家姓,孤自也会依承诺赐他一个异姓王,但更多的却是没有了。”
但见苏沐棠奋力地握紧了拳头,萧祜压下心中的不忍,继续加码,“你如今死得正好,你也许还不知道,孤早在你之前已经有了意中人,并且先于你生下了一个儿子。
这孩子聪敏可爱,孤甚为看重,却因为要和你联姻,不得不将他藏在暗处,如今你去了也好,孤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他接回来了,你的死,也算是全了孤的一份遗憾。”
苏沐棠得手腕用力地抬起,又落下,萧祜却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苏沐棠,你还不知道吧,你还真以为孤对你一见钟情?反正,你也要死了,孤也没甚么好瞒着你的了,孤从一开始靠近你,就是看重你的身份,就是在为孤的今日绸缪,孤对你从来只有忍让,没有半分真情。”
末了,还像模像样地松了一口气,“从今以后,孤再也不必为了权势而委曲求全了,多谢你的成全。”
说完这句话,萧祜冷冰冰地扔开她的手,转身出了门,却没有走开,站在窗户外面,望着里面的动静。
直到萧祜脚底发麻,才终于看见苏沐棠在一阵微弱的咳嗽后,睁开了眼睛。
萧祜这才终于把心咽下,转角步入了深秋凝重的夜,他知道她虽然醒了,此时此刻却是最不愿意见到他的。
接下来的日子,萧祜都歇在前院,多次想要踏足苏沐棠所在的春熙居,对那日的事情进行一番解释,却被自家岳母挡在了门外。
柳氏显然也从苏沐棠的嘴里知道了些事情,深怕这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女婿,对自己尚在月子中的虚弱的女儿做出什么好歹来。
不过好在,萧祜颇为识趣,碰壁七八回后,也没有再自讨没趣。
低调得似乎,这个偌大得留园,没有这个男主人一般。
直到有一天,阿兰突然冒冒失失冲进了春熙居,“夫人,不好了,姑爷的外室去了前院,还带了个半大的孩子。”
这话说得不算小声,正在拿竹蜻蜓逗小孩儿玩耍的苏沐棠自然听得真切,这一回她没有沉默。
苏沐棠将孩子递给奶娘,自己则是将发髻高束成一个马尾,穿了一见许久不曾穿过的火红色窄腰胡服,抄起门背后那把天山玄铁剑,“娘,我和他的事情,是时候做一个了断了。”
柳氏虽恼萧祜的无情无义,但好歹是她外孙的父亲,她慈母心肠,不想自家外孙自小没了亲爹在身旁,就劝道:“你莫要慌张,等娘先和他谈一谈,看他是个甚么章程,生为女子,有些事情也是无可奈何的,娘知道叫你忍受这样的事情很残忍,但这就是这个世道对女子的不公平,纵然你是将军,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些。”
苏沐棠没有回答,留给柳氏一个决然的背影。
等苏沐棠抵达萧祜所在的前院,果远远地透过书房的窗户,瞧见书房里面有一个女子的背影,而那个女子的身旁,背对窗户,坐在圈椅中看不清高矮的,便是他裴以安真正的长子吧。
唇角翘起一个自嘲的弧度,苏沐棠将玄铁长剑抽离出鞘,步履匆匆往里走去。
正这时,也许正也是透过窗户见到了苏沐棠的到来,萧祜面带愧色地出现在了门前,还不时拿眼角余光觑内室的女子和孩子。
忽然之间,气血上涌,玄铁长剑似不受控制地直直抛出,跨越半个庭院,正中萧祜的胸腔。
萧祜捂着心口倒下的瞬间,苏沐棠却并未从他眼里看到任何愤怒或是仇恨,而是原来如此的淡然,这让苏沐棠心里多少有些迟疑和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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