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大人很满意这里的环境。不一会儿,菜上来了,汪大人一看,还真是家常便饭。才不多,就四个:黄豆花生拌粉条,毛豆炒肉丁,还有猪蹄子蘸酱,还有碎花鸡蛋炒辣椒。再看酒,酒是当地特产。主食也很普通,用高梁面、玉米面、山芋粉、大麦粉等制成的各种食品,有蒸的,有油炸的。感到陈大人今晚没有大肆铺张地宴请,很满意他的做派。
这就得说说陈大人为官的经验了,因为在接待汪大人后,陈大人已经摸清了汪大人的脾气,这个人很正直,但是性格过于直爽,有时会令人难堪。既然他两袖清风,那么想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就不能靠溜须拍马了,而应让他看到自己平日里是如何为官的,反正汪大人就来这一晚,第二天他就回去了,所以自己要表现得节俭些,才能赢得他的赞赏。所以陈大人让属下呆在值房里认真办公,不要出岔子。一面又吩咐手下前往“得来饭庄”,撤掉之前准备的饭菜,换上普通农家过节时常吃的特色菜。这样一来,晚饭既不显得寒碜,又不至于难以下咽,还能在汪大人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同时还省下了银子,真可谓一石多鸟。
柴宝臣先给汪大人倒了酒,然后又将陈大人和自己的杯子倒满。陈大人提议,大家先喝上一个。一杯酒下肚,柴宝臣感到这酒不一般,入口柔,一线直贯,酒劲不冲而后味十足,很好的酒。这时,汪大人咂巴着嘴,问道:”这酒叫什么名字?我还真没有喝过。味道太好了。”
“回大人,这酒在咱这地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太白谪仙’,为的是这酒价格不贵,饮者颇多,因得此名。你随便问问城中的百姓,人人都曾喝过这酒。所以此酒没有什么稀罕的,大人平日里喝的多半是有名气的酒,因此未曾尝过‘太白谪仙’,哈哈哈……”陈大人打趣道。
“‘太白谪仙’,嗯,好名字,也是好酒,今晚看样子要多喝些了。”汪大人似乎知道自己有嗜酒的毛病,平日里不愿多喝,而今天这酒的味道很合胃口,所以迫切地想多喝点儿。
席间,觥筹交错,随着酒一坛坛地被喝光,汪大人的话匣子也就打开了。他和柴宝臣聊得很投机。汪大人凭着自己走南闯北,见识甚多,在陈大人和柴宝臣面前夸耀自己的阅历丰富,可无论他提到什么城市,柴宝臣都能接上话茬,并且对该地区的了解比汪大人还要多,特别是柴宝臣对河套地区有很详细地了解。这让汪大人眼睛一亮。
要知道在明朝,朝廷和蒙古对河套地区的争夺持续了两百多年,中原王朝积极向北推进,而游牧民族常常南下,逐鹿中原。
汪大人见到柴宝臣阅历也很丰富,高兴地不得了,着意考考他对政务分析的眼光,于是问柴宝臣,道:“近来参将石亨上书皇帝,请求挑选大同三分之一的百姓参军,来增强边境的军事力量,你以为如何?”
“哎,汪大人就别出题目为难我的贤侄了,这些问题自有朝中大臣为皇帝分忧,怎么会参考我贤侄的一见呢?”陈大人听到汪大人问道柴宝臣国事,非常担心,怕柴宝臣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传了出去可就糟了,因此想要岔开话题。
“没事,今晚柴宝臣所说的话出的他口,入得我耳,就烟消云散了。陈大人还不放心地话,可以看看门外。
陈大人还真担心门外有锦衣卫的密探。因为汪大人这个目标实在太大了,他的一举一动一定处于锦衣卫的监视之中。陈大人起身走到包间门口,猛地一下拉开房门,只见门外正站着两个侍卫,看他们的打扮,正是汪大人今天带过来的那十几个卫士中的人。陈大人不禁冒出一头汗来,又关上了房门。心道:看来自己还真低估了他,他的侍卫神出鬼没,竟然会在这里出现,保护他的安全,排除锦衣卫跟踪刺探的可能,这汪大人能坐到那么高的官位理应是有些手腕的。
陈大人回到座位,坐下来,他看到汪大人正笑眯眯地朝自己看着,心里滋味难以形容,勉强挤出一点儿笑容,对柴宝臣说道:“贤侄,我看过了,没有事,今晚我们可以痛痛快快地聊。”
柴宝臣一听陈大人这么说,胆子便大了起来,说道:“卑职认为不妥。边地百姓生活艰难,人口本就稀少。若三分之一的百姓被征调参军,那么将导致生产搁置,百姓逃亡,城池也就衰败了。而大同是北御蒙古的重要城池,必须人口充足才能守得住。”
“好。你说的很好。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汪大人拍手称赞,又道:“再问你一个更难的问题。近来朝廷派官吏到宣府、大同丈量土地,每支军队都要种田交税,八十亩以下是免征的,除此之外的田地都要按每亩五升的粮食来征收税,用以积粮积粟、充盈国库,你如何看朝廷的这一举动?”
柴宝臣知道这是考较自己的时候了。他听汪大人问的第一个问题,就已经知道这位官员的思想价值观了。汪大人的第二个问题看起来很难回答,实际上和第一个问题透露出的核心思想是一致的,那就是儒家的仁政思想。孟子在《孟子梁惠王上》曾经告诉过齐宣王田辟疆: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
柴宝臣根据这一理论很快有了自己的主见,他又联系了自己的历史知识,慨然答道:“大人,您真是心系黎民苍生啊!我朝文皇帝时,他曾经下诏让边军尽力开垦农田,不要征收赋税,当今陛下也曾重申过这项诏令,不知为什么突然会有此举?而边塞的各路军士,守卫边关十分劳苦,也没有其他赖以生活的行业,只能从事耕作。
在边塞地区,每一年从冬天到春天,军民都要以隆重的礼节迎接瓦剌使臣,这期间劳民伤财自不必说的。开春三月农民才有空闲时间下地耕耘,到了盛夏七月要进田除草,挥汗如雨。唐朝边塞诗人岑参有句诗云‘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所以八月以后胡人有可能过来抢劫财物,这时百姓还要服兵役、修治城防。这样算来,一年之中,百姓就没有空闲的时间了。况且边塞土地贫瘠硗硬,霜来得早,收成十分少。如果再向这些百姓收税,那么他们就不会再愿意住在边塞,有可能流窜逃跑到别的地方了。到那时候,如果瓦剌武力叩关,谁来和朝廷一起守卫边塞呢?”
汪大人一听,击节赞赏道:“好,本官没看错你,你果然是个有本事的,也不枉我此行的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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