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见恩师地宫中毒计 遭暗算玉堂落高崖'
展昭跟在夏重达身后,而他的身后跟着的是楚淮。这种被人看押的感觉很不舒服,展昭本能地绷紧了所有神经。
绕过一道院儿,展昭就见夏重达来到一个石柱面前停住脚步。那根石柱粗约两搂,暗雕云纹兽面,乍看之下普通至极,但展昭明白,这石柱之上必然藏有机关。
此时楚淮迈了一步来到展昭身前,看似更急切的模样。
夏重达感觉到身后两个人位置的变化,回头看了一眼,而后冷笑了一下:“保命要紧。不是吗?”
展昭皱了下眉,就见到楚淮下意识的倒退了半步。这一步,一问,一退,展昭心中就有了大概。夏重达怕楚淮在他身后偷袭。既然如此,自己是不是应该信任楚淮不会谋害自己?想着,他笑了笑。若自己同这二人真是同师之徒,如此复杂的关系,实在让人不想涉足师门之中。
一场戏才刚刚开锣,甚至连幕都没有拉开。可所有人都感觉到有些紧张。夏重达,楚淮,展昭,或许还包括秘道尽头,那个止剑宫真正的掌门人。
展昭紧紧地跟在夏重达后面,这种半步的距离对他来说相对安全。无论是暗器还是匕首,只要自己加以注意,前面的人就不会有可乘之机。并非没有防备后面的人,只是展昭在进入秘道之前看了楚淮一眼。此人的目光盯着秘道入口,眉头微皱,明显可以看得出非常紧张。所以展昭知道,楚淮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至少此时不在。
秘道中没有潮湿的霉烂味儿,这至少说明经常有人进出。展昭用眼角的余光观看周围的情形,心中颇为惊讶。最初进入之时,秘道的墙壁是平滑的条石所筑,拐了两个弯之后,那墙上的雕纹就成了云龙。与那次自己同玉堂下入普济寺残塔秘道下的地宫墙壁上的雕纹极其相似。
自然,展昭没有时间去思考这是个什么地方。前方还有事在等着他,而不用多言,那必然是一份危险。此时他的心中既焦急又担心。急的是师父是否真的就是他们口中的铸剑老人?若然真是,这十几年的寻和盼便有了结果。可他又担心,担心里面根本没有什么人,或者根本那个欧长锋就不是自己的师父。那么这个计自己就中得彻底,想要从这个秘道中逃出去,怕是要一场血战。
即便没有闲暇去仔细查看这地下的情形,展昭仅凭着印象就能猜出大概。这里必然和前次自己与玉堂所探的地宫是同一处所在。从路程上看,虽然两地相距颇远,但其中难保没有相连之处。
一阵让人耳根子发麻的声音响起,展昭立刻就知道,这是铁链子拖在石头上的声音。而且这个声音很熟悉,几天前刚刚听过一次。所以他将目光从夏重达的身形上移开些许,眼前的情形让他心头猛地一缩。
这是一间宽大的石室。石室的正中有一颗石雕的龙头,那龙头突出壁外,龙角半丈,看上去既威严又使人不寒而栗。
在龙头前面正下方,有一个巨大的石头棺。石棺的四周有四个墨玉雕成的灯台。灯台上燃着灯,所以仅着四盏灯,就将偌大的石室照得亮堂。
而在一个石棺上,坐着一个人。一个身戴铁链的老人。嶙峋的骨手抓着两指来宽的铁链,双腿搭在棺下,脚一动,脚脖子上箍着的铁链就跟着动。若只是以链捆人,倒也不算什么。可让展昭心中难受的,是那上身的铁链俨然穿过了老者的两块肩胛骨。如此情形,即便展昭不是本性善良宽仁,也无法不让人在心中寒怵。
夏重达没有回头看身后的两个人,而是快了几步走到石墙边,然后从墙上取下一物。展昭这才发现,夏重达手中拿的,便是自己十几年未曾离过身的巨阙。心中愤怒,却并没有出声。此时此景,只有等这姓夏的开口,自己才有明晰事情的机会。
楚淮三步并做两步来到那石棺上老者的近前,双膝跪倒:“师父。徒儿不孝!”说罢就是三个响头。
夏重达没加理会,而是慢声慢语的道:“师父,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老者一身灰青色的长袍,不见破烂,却也看得出狼狈的景况。那一头乱散在脸边胸前的白发,更是遮住了他的脸面。若不抬头,根本无法让人看清其容貌如何。
听到夏重达的声音,老者发出冷冷地笑声:“你带什么人来,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声音苍老,不算洪亮,但至少还有些底气。
夏重达并没有因为老者的冷淡而有任何不满,这十几年,一直都是如此,多一日少一日根本没有任何区别。“今天我带来的人可不一样。不信你抬头看看?不看我怕你后悔。”
展昭皱着眉,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各行各事,各说各话。那老者对楚淮的大礼和愧疚的言辞根本置若罔闻,而面对囚禁自己的夏重达,也没有显出过分的愤怒与激动。这便是铸剑老人欧长锋?
记忆中的师父,很高大,也很强壮。能将当时小小的自己举得老高。虽然只有那么一次,可是展昭依然记得。因为那是师父唯一对自己笑过的一次。虽然那时候师父说的话自己一个字都记不得了,可在他的心里,师父是那么一个能让人崇敬崇拜的人。似乎是不可战胜的存在着。尽管他一直都知道,人会老,那时候师父就已经八十高龄,如今……
记忆与现实交汇,展昭再看到老者抬起头的那一刹那,脑袋“嗡”地响了一声。老者的脸虽然瘦得几乎皮贴着骨,可那双眼睛展昭一辈子也忘不了。脚不受控制地向前移动,最终来到楚淮的身后,跪了下来。“师父……”本以为自己要认真地判定之后才会有所行事,可是事到如今,却完全没了那份心。
是就是是,非就是非。
老者只看了展昭一眼,就好像看到一个陌生人。对他而言,其实面前这个年轻人根本就是陌生人。“你是谁?”
“不孝的徒儿,展昭。”眼睛里没有泪水,并不是因为没有,而是因为不知道怎么才能有。不管心中的想念多么迫切,不管面前师父的处境多么残酷,展昭知道自己现在身前身后都是杀机。眼泪能做什么?
老者像是在极力的回忆,然后笑了笑。“我果然还是看错了。这双眼睛,还不如瞎了来得好。”声音不似激动,却能听出那在喉咙里颤抖的音调。
夏重达此时来到老者的身边,将巨阙点在地上。“师父,你最心疼的老徒弟我给你带来了。你就不谢谢我?”
老者没有看夏重达,而是问:“楚淮。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师父?”
楚淮连忙跪爬了一步:“师父永远都是徒儿的师父。”
老者点头:“好。现在你就把这个姓展的小子撵出止剑宫,永远不许他踏入剑峰半步。”
师父认不得自己那很平常,十几年了,自己已然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变成了年近三十的汉子。可这话语中的冷淡与隔绝,则是他无论怎么料都不可能料到的。“师父!”
老者还是没有看向展昭,而是几年来第一次去看那个虐待自己致此的二徒弟:“夏重达,你带这么个人回来有什么用?”
“你把传位的信物给了他,他怎么会没用?”一瞬的诧异被怪异的笑容所代替。夏重达太了解师父,所以他才不会上当。
“连把剑都保护不住的废物,还能有什么用?”老者的话说得很平淡,甚至能听出一丁点笑意。
展昭的心像被割了一刀,但自己辩白无用:“是徒儿的错。没能守住师父您留给徒儿唯一的东西。”说罢展昭没等师父开口,便站起身面对夏重达。“夏重达,巨阙你已经拿到了。传位信物在手,你大可以去做你愿意做的事。我管你是做掌门也好做皇帝也罢,那与我展某人没有关系。但是今天我必须带走师父。”
夏重达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展昭在笑。
老者也在笑,而且笑得很大声。“展昭,你为什么要带我走?”
“您是我师父,见恩师在此遭罪,做徒儿的岂有不管的道理!”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