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乎的,就跟她在乎著脸上的胎记一样,他也在乎父亲对自己的看法。
少女想著,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发热。
她默默离开,回到厨房时,也和少年一样,对自己的母亲展露开朗的笑容。
从此以后,少女的心就开始牵挂这个少年了,她总是找各种理由来这栋宅邸帮忙,她告诉自己,是因为妈妈近来身体比较虚弱,需要她来分忧解劳,但其实还有一个她连对自己也不敢承认的理由。
她在意著那个从来不曾见过她的大少爷,只要有机会,她总会在远处偷偷地瞧他,她常常送点心和热茶去他房里,却从不让他知道是谁送的。
她不确定自己是怎样的心态,说是喜欢吗?但她和他,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啊!
她想,她大概只是把他当成跟自己同病相怜的朋友,虽然他绝对不可能接受她的同情,两人天差地远的身分地位也绝对交不成朋友。
她知道不可能,但还是很任性地把他当成自己的朋友。由于父亲不务正业的关系,从小到大,她总是四处搬家,学校转过一间又一间,总是还来不及跟同学培养友谊,又得黯然分别。
她私心将他当成自己第一个朋友,希望妈妈能在钟家多帮佣几年,希望她能认识他更多一些、深一些。
她的愿望实现了,她的母亲在钟家一做就是五年,而她也有机会亲眼看少年长成一个俊秀有为的青年。
他对父亲的态度,从原先的隐忍畏惧,转成不顾一切地抗争,他不再全盘接受父亲的否定,他扬言,一定会自行闯荡出一番成就,而父亲最感荣耀的家族事业,总有一天也会掌握在他手里。
他正式对自己的父亲宣战。
那天,她也在现场,远远地注视著他,他昂扬自信的神态震撼了她,芳心怦然直跳。
她想,她是从那一刻才真正爱上他,爱上那个也许永远不会把自己放在眼底的男人。
她爱上了他……
恩彤合上日记本,将思绪由遥远的过去拉回来。
她从小便有写日记的习惯,记下自己经历的点点滴滴,从日记里,她能追溯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爱恋与相思。
她起身推开窗,仰望窗外一弯新月。
这世上有各种爱人的理由,而她先是注意到他的脆弱与阴郁,然后又为他的勇敢与冲劲而心动。
她爱的,就是这样矛盾又复杂的他。
她很高兴能接近他,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贴身照料他的生活,她真的觉得很幸福。
就算他总是对她发脾气也无所谓,更何况,他偶尔也会乖乖听话呢。
想起傍晚时她在浴室替他刮胡子,而他犹如小学生般端正僵硬地坐著,动都不敢动,她就不禁想笑,心房甜蜜蜜地融化著。
他好像不太习惯这样的服务,或许是眼睛看不见,让他失去了把握,有一点点心慌与焦躁。
“没关系的,我又不会欺负你,所以你别这么紧张。”
那时候的她,几乎有股冲动想对他开玩笑,但若是真说了,他肯定一点也不会感激,只会暴跳如雷。
于是,她只好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对著窗外的月亮,在心里悄悄地说——
我真的不会欺负你喔,只会好好地爱你。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地闯进他生活,对他又莫名其妙地体贴入微,像母亲一般温柔,有时却也像个老师,爱说教。
虽然她即便是在说道理,口气也总是清柔平和的,但让一向我行我素惯了的他听了,总是逆耳。
她凭什么管他这么多?凭什么总是自以为是地待他好?
就算是他奶奶花钱请来的看护,她做的也太多太超过了,他很难相信别的看护也会这样照顾病人。
别的看护会亲手牵著病人,耐心地引导他记住家里每一间房间的距离,以及每一件家具的方位吗?
可是她会。
她会握著他双手,像母亲教摇摇学步的小婴孩一般,一步一步,不惜陪他浪费整天的时间,只为了训练他能够一个人在屋内摸索著行走,不碰伤自己。
想起当时的情景,钟雅伦至今仍窘迫得脸颊发热。他暗暗咬牙,纵然看不见自己脸上的表情,也知道一定很难看。
别说表情了,最近他的外表,肯定也是一副蠢样。为了开刀不得已剃的光头,经过一段时日,是长出了几根毛发,但这种短得根本称不上头发的长度,只会令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刚出生的毛猴子。
他头发长得奇怪,没办法自行刮胡子,在眼前一片黑的情况下,就连洗澡洗脸恐怕都不见得洗得干净,走路时必须战战兢兢,吃饭时挟不到菜,只能等她将菜堆叠到自己餐盘上,再用汤匙一口口挖进嘴里,不时还会掉下几颗饭粒菜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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