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办公室,我独自去楼顶透透气。站在天台的边缘,望着下面川流不息的小车,头晕目眩,身体不自觉的有些摇摆,赶忙后退一步,真怕一不小心给晃下去了。
昨天新闻里说,本城有个女人因丈夫滥赌无为,对生活极度失望,选择了从27楼纵身跳下,临跳前把自己的两个女儿也绑在了身上,大的那个还不足四岁。
舆论浮于表面的蔓延开来,没有人能真正体会当事人的心情,大家带着一些看客的心理,妄说她如何不懂得坚强乐观,如何自私的夺走孩子的生命,虎毒尚不食子……我却被她的捆绑和跳跃深深刺痛,她不是非要孩子陪葬,而是怕孩子没有她不能健康独活,那是绝境中的母亲痛定思痛的结果。
神思恍惚间,我的心被蜇了一下,一种说不出的心慌突如其来,并且来势汹涌,让我产生立刻回家的冲动。
那个租来的公寓,算不上是个家,可因为有母亲有孩子,它才暂且拥有这样一个称呼。不知道为什么,我走的很急,进了电梯才想起该先请个假再走,又慌慌忙忙的折回办公室。
鬼使神差的给家里拨了一个电话,母亲惊慌失措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你快回来,贝贝她……”
贝贝一旦出现状况,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死亡,一种是醒来,后者我几乎不敢奢望,所以最怕听到突发的消息。
多少次,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惊胆战,一分一秒都是恐惧,试想有一天,贝贝也许会突然离开我,我到底该怎么办,我是否应该时刻做好心理准备?想了那么多个日子,这个电话还是让我颤抖的无法自持。
“贝贝她……醒了?”我自欺欺人的问,声音太小了,母亲在那一头听不清楚,着急的喊道:“喂?喂?默之啊,你快回来,贝贝不行了。”
“你送她去最近的那家医院,我立刻过来。”预感得到证实,理智也返回了。噩梦又一次纠缠上来,我不得不重新武装起来,再次投入战斗中。
我“砰”的一下推开叶恒永第一间小办公室,又闯进第二间,那时他正坐在沙发上看厚厚的一摞资料。
这样的速度出现在他面前,门也没有敲,等于第二次触犯了他的禁忌。他抬起头,眼神带了几分不满,等着我主动陈述理由。
“我请半天假。”
“你要先去人事部写报告等审批。”他低下头面无表情的继续看手中的资料。
“来不及了。”
他脸上是漠然的表情,但这种漠然是带着几分忍耐的,他说:“今天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你私人的事情拖一下再办,五分钟后你再进来。”
“我得走了。”其实没打算真正等他批准,我没有时间细细解释。
“我的事情很紧急。”他在我身后把我喊住,这种僵持泄漏了他内心的脆弱:“你不能走。”
“我的孩子危在旦夕,我必须马上去医院。”
他一下子愣住了,他的事情再紧急,至少他现在还安然无恙的坐在自己办公室,“那你走吧,要不要我派司机送你?”
我没有听他说完就转身跑了,来不及再等什么司机。冲出写字楼,我发疯一样的站在马路中间拦截出租,很多司机绕弯躲开,呼啸而过,其中一辆措手不及,发出刺耳的尖叫急刹在我面前。
司机还在骂我是不是找死,我已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并报出了医院的名字。
不过是七、八分钟的路程,却象是走了一个世纪。等到终于赶到医院,两条腿忽然变得不象我的了,每一步都象是踩在了大团大团的棉花里,步履越艰难,哀绝的心情就越强烈,心里反反复复的只有那一句话:“孩子,你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第七十二章 守望死亡(2)
贝贝又一次进入了抢救室,这个频繁出入的场所简直成了她的老地方。
此医院建成没多久,出乎意料的空旷,后院还有一个专门管制精神病人的分院,这里的科目一应俱全,包罗万象,病人不象其他医院那么拥挤不堪。
妈妈孤单单的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
看到我,她很艰难的站了起来,斜斜的靠着墙壁,象是怕被恐惧和悲伤压垮,只能依附墙的力量才能站立似的,她额前的头发过于凌乱盖住了眼睛,却无力抬起手臂拂开。
“都是我的错。”她说,“中午的时候看贝贝情况非常好,眼睛比原来亮一些,我就试着做了点鸡蛋糊加香油,我以为贝贝彻底恢复了自主吞咽,结果……,”她边哭边说,“我只是觉得天天靠牛奶和营养液孩子不会健康……”
贝贝很早就进入流质食物经口进食的阶段,然而大部分营养还是靠输液获得,医生刚才跟母亲说有可能是咳呛导致食物易道引发了窒息。
母亲接着说:“我总是错,一错再错,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妈妈,这是昏迷病人常见的情况,不要太自责了。”
听了我的安慰,母亲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也许无论我说什么,她的歉疚感都不会减轻只会更重。
门里门外三代都是女人,无论怎样跟命运抗争都显得势单力薄。
我掏出手机,把电话拨给了童义信,只说请他来医院帮个忙,然后安排母亲先回去休息。
贝贝已经情况危机,我不知道能坚持到几时,如果母亲也累垮了,这个家就彻底完了,妈妈点点头,转身走了,她大概回家整理贝贝的一些住院用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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