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外面站着的人是四叔之后,顾姣的心竟越发慌张了,她一面应着声,“来了!”一面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像是怕被人看到一般,火急火燎地把旁边空白没写过的纸张往那张写着四叔名字的纸上盖。
字才写完不久,墨水也还没干。
她这样做,几乎是把几张纸都给弄脏了,可顾姣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她满脑子都是想着不能让人看到,尤其不能让四叔看到,她太着急也太慌张,动作一快,一不小心就把放在一旁的笔架给碰掉了,她伸手扶住了青瓷笔架,却管不住别的,几支青管狼毫笔就这样掉了下去,和地面相撞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声响。
“怎么了?”
四叔的声音又在外头响了起来。
这次他的声音有些着急,若不是碍于男女有别,恐怕这会他就要直接推门进来了。
顾姣从未有一刻这样感激过四叔的礼仪和规矩,倘若这会他进来看到这张纸上的字,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来也奇怪,明明她从前也写过,虽然不是全名,但按理来说也差不多,可上回当着四叔的面,她都能神色自如,甚至还能向四叔讨教,问他自己写得好不好,可今天……她却莫名有些害怕四叔看到这些。
她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这会也没足够的时间可以让她思考这些事。
四叔还在外面等着她。
她急匆匆弯腰把那几支毛笔捡起来后放在桌上,就立刻跑过去开门了。
看着门后气喘吁吁面色泛红的少女,赵长璟长眉紧拧,他没往里头看,而是直接问顾姣,“怎么跑这么急?”又问她,“刚怎么了?我听到有东西掉下来了。”
“是几支毛笔,我刚刚……”
顾姣不擅长说谎,也不喜欢和亲近的人撒谎,可如今,看着四叔望过来时那双不掩担忧的目光,她却不得不说谎,她偏开脸,微垂着眼帘,没有直视四叔的眼睛,小手紧掐着自己的掌心来给自己定神,半哑着嗓音续说道:“……我刚刚不小心睡着了,起来的时候太快就把桌上的毛笔架子给弄掉了。”
赵长璟漆黑眼眸直视着顾姣。
他早些年在大理寺待过,如今的大理寺少卿常怀月是他的徒弟,常怀月因观察细微屡破奇案,作为一手把他带出来的师父,他又怎么可能差得了?几乎是第一时间,他就确定了顾姣在撒谎。
刚才那一声谁,清醒惊慌,显然不是乍然惊醒过来的模样,更像是做了什么事怕被人知道而急急忙忙喊出来的一声。
至于后面的那一系列动作,想来是在掩盖什么。
掩盖什么呢?
又为什么和他撒谎呢?
赵长璟眸光深邃,但看着紧张到已经在掐手指的顾姣,他终是不忍,也不愿让她为难,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收回,语气温和和人说话,“怎么睡在书桌上?你身体还没好,得好好歇息。”
他仿佛真的信了她所言,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明显感觉到面前紧张的小姑娘悄悄松了口气。
可松了口气的顾姣内心却还是沉重的,并没有表面流露出来的轻松,她再一次深刻地了解到撒谎的不好,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掩饰,可她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我就是刚刚太困了,以后不会了。”她嗓音发哑,说完怕四叔再问,忙换了话题问他,“四叔找我有事吗?”
“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到济南了,你……要不要去逛逛?”
这是早些时候他答应小姑娘的,但现在,他也不确定她要不要去济南看看了。
顾姣听到这话,微惊,她忙扭头往窗外看,快到济南了?这么快?可从她所站的地方看过去,也只能看到一片苍茫,若是以前,她肯定忙不迭就点头答应了,甚至还会激动兴奋地跳起来,就跟上次去河间府时一样。
可这回——
她却无端有些犹豫。
正想着要不要出声拒绝的时候,忽然想到四叔上回说的话,顾姣这会倒是也顾不上不敢看四叔了,她忙回过头抬起脸直视着四叔的眼睛问,“四叔的师父是不是就在济南?”
“嗯,”赵长璟回答,“他在章丘,离济南不远。”
他说完一顿,“你要是……”他没有错过顾姣先前面上的犹豫,虽然不清楚是因为什么原因,但他并不想逼迫她,带她出去玩是为了让她高兴,若她都不高兴了,便也没这个必要了。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小姑娘说道:“我要去。”
赵长璟一愣,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他抬眸看她,发现那双先前看着他时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有些慌张的眼神又重新变得坚定了起来。
“我让弄琴去跟底下的船夫说一声,等到了济南,我和四叔一起去看看秦大夫吧。”
她虽然这会还有些不大敢跟四叔相处,也有些捉摸不透自己到底怎么了,但她不想让四叔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京城和济南相隔并不近,即便是四叔要来一趟也不易,甚至更加不易,他太忙了,如今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机会,顾姣自然不想让他错过,而且,她也很想去见一见这位曾经帮助过四叔的老先生。
当年要不是这位秦先生恰好路过,恐怕四叔那会就要病死在破庙里了。
这样一位对四叔有恩的先生,顾姣自然不想因为自己的私心让四叔错过,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顾姣暂时把心中其余的思绪压退,她抬头,依旧是那张灿烂无比的脸,“四叔,去吧,我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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