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快越好,”刘时谦屏退下人后低声道,“我听说你家眼下就有一桩大喜事,若是时间撞上了,没有精力管你的事,岂不是又要错过一次科场?”他倒是无所谓贾环什么时候考上,说到底贾环还小,年少登科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只是贾环一直忧虑前程,哪怕考个举人,先安安心,再过几年考进士也是好的。
刘师兄既然说了,那必然是真的了。贾环想了半天贾府红楼梦里面的喜事只有一件——元春封妃,难道是——“储位?”刘时谦连忙示意他噤声。贾环知道这些不该是自己议论的,也只得点头道:“却真的该抓紧时间了。”
妄议储位归宿、探知天家机密,都是族诛的罪过。素来谨慎的刘师兄为了自己早一轮入秋场,不惜把这个消息提前告知自己,贾环真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只是把头埋在师兄怀里,道:“师兄……”
刘时谦顺着他的头发往下顺毛,“凡事不必想的太多了,万事有我……师叔呢。”贾环的回答是用力抱了他一下。
贾政自觉把贾环母子疼在心坎里,如今可算真的被伤着了。贾环又咬定不松口,王夫人日日在他面前哭泣:“我虽然性子糊涂,也跟老爷夫妻三十多年,我唯有一个宝玉,却也对环儿并没有半点亏待。如今环儿生出这样的念头,必然是有所怨恨。求老爷开解开解环哥儿,究竟一家子和气才好。”贾母道:“外面男人的事,本不归我管。只是常言道,当去的,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要想全他们兄弟的情分,倒不如应了他。”至于赵姨娘的意见,谁在意?唯一在意的那一个,却是绝对不肯再改变立场的。
这天贾环一早起来又想溜走,却被赵姨娘叫住了(因她儿子要走,王夫人心里畅快,就免了他随身伺候):“环儿,你莫慌走,听娘说句话。”贾环只得站住:“阿娘~”
“傻孩子,你道我还是拦着你不许出去吗?阿娘没什么见识,这么多年也是明白了。我儿并不比别人差一星半点,不过差点运气而已。往日里阿娘不想你走,不过是怕你出去了以后,没得侯府的家产,若是得罪了刘先生,连个退步都没有。如今你做了太爷的孙子,究竟也是贾家的骨肉,老爷的侄子。只要府里有心,自然能照看你,能出去博个前程当然更好。”赵姨娘一边说一遍不住的抹眼泪。
贾环有心劝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有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那边贾政熬不过后宅女人哭诉,又冷了心肠,只找到贾珍办理过继事宜:“太爷没了瑞哥儿,身后凄凉,环小子跟他投缘,不如过继给太爷。”
贾珍虽然不管闲事,但也不推辞,当下找来代儒,代儒自然千肯万肯。几方同意,就拿来老黄历胡乱捡了个吉祥的日子定下来。
自来公侯之家只有父母不在了把庶出子分出去的,像这般直接剥夺继承权的案例还是很少的。加上贾环本身并没有太多劣迹,实在说出去不太好听。只是草草开了宗祠祭告祖先,又把贾环的名字在族谱上写到贾畋名下,在官府里面备个案,一应手续就全了。代儒多了个孙子,却连酒席都不曾摆,只贾环带了随身的衣裳,平日攒的书籍搬到代儒家。
王夫人自然是心满意足,贾母却是知道下面有些话说的不好听,就叫来儿子媳妇儿们道:“我看太爷年纪大了,教书越发没的精力,不若让太爷歇歇。再者,太爷教了我们宝玉一场,不可不好好谢谢他。”
贾赦等明白贾母是假借这个名目填补贾环,实在数目也有限,就连赞:“老太太想得周到。原是儿子们疏忽了。”
贾代儒平白多得了两个铺子,叫太太去贾府谢了贾母,又把铺子改到贾环名下,道:“这经营上的事,我是没有精力管的,你却不可不多用心。”
贾环连忙称是:“原该孙子给爷爷分忧的。爷爷奶奶往后只管享清福便是。”
“只这铺子,你万不可亲自动手。专心考个功名才是关紧。”有个学问好的孙子,生活真是充满希望啊。代儒拄着拐杖出去找人下棋解闷了。
就在贾环过继出去的第三天,秦可卿死了。她是冢孙妇,为人行事也大方得体,极得人心。报丧的人到了,贾代儒连忙穿了衣服过去。贾环想代他去,代儒却道:“我不可不亲自去看看的,你若有心,到时候同你叔父们留着帮忙就是了。只一样,见了你宝哥哥,千万多多尊重他。”宗族里出了事情,少不了彼此捧场。贾环虽然因为心有不满才出来的,但绝不可因此怨恨,跟荣宁两府生分,不然,也没得他好果子吃。贾环回道:“爷爷放心,孙儿省得轻重的。”
第42章 立场
代儒虽然与荣宁二府血缘上远了些,可算得上个识字的文人,又辈分略长,因此扶着贾环一径走到府内吊孝。只见贾珍拄着拐杖,哭的几不曾昏过去:“满府上下谁不道我这媳妇儿比儿子还中用些!可见天要我长房无人!宁可我替了他去也罢了。”
众人听得不太像话,也不好接腔,只一个劲儿安慰贾珍节哀。代儒究竟不靠府里吃饭了,念过几句圣贤书的人,心里还有些廉耻心的,泛泛说两句,就推年老先回去休息了,向贾环道:“你留下来给你珍大哥哥帮把手,万不可躲懒。”贾环跟贾珍等说不到一处去,又看天黑,坚持送代儒夫妇先回去:“路上滑,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不放心。”当下贾蓉亲自吩咐小幺儿叫车送代儒回去。
有些旁支难免羡慕道:“这太爷白多了个孝顺孙子,真真是好运气。可惜了西边儿诺大的家业,这环小子一文也沾不到。论理说,太太们也做得太过了点。”代儒回去了,贾环也算是远亲晚辈,不好呆在正屋陪贾珍的。恰巧贾政过来了,贾蔷怕碰见了不太好看,连忙上前道:“这里有珍大伯主事,我和环二叔不若当外面跑跑腿。”贾环哪有不答应的,就势出来和贾芸等一起充人数。当天晚上,荣宁二府亮若白昼。官客、堂客人来人往,闹哄哄的,全不成个体统。贾环也就跟着贾琼一同陪着辈分略低些的吊孝亲友说话。便是后来几天帮忙,也不过应付差事而已。
贾珍心里有所不足,一心要弄得豪华奢侈,光是棺材板子就花了一两千两银子。旁人自然又羡慕的:“蓉哥儿媳妇儿真是有福气的。用的寿材都是义忠亲王的。”贾环眉毛一挑,所谓义忠亲王,便是皇长子了。即便是人家因为对储君不敬得罪了君父,仍是金枝玉叶,你们就敢把人家的棺材自个儿用?真以为做了太子的奴才就无所顾忌了?
只是贾珍是宁国府的当家人,又是族长,唯有贾赦、贾政可能依着长辈身份劝个两句,贾珍自然不听,一味的泼洒金银,只为了给秦可卿死后哀荣。念及贾蓉没有功名,连忙现拿了一千多两银子捐个龙锦卫,好封妻荫子的,给秦可卿追个诰命的名头。
自打出继,和荣宁二府离得更远,因此王熙凤如何协理宁国府,江南如何传来林如海病重的传闻,贾环听听就算了。出殡的前天晚上回家时,贾芸同贾环一路,开始也不过说些无关痛痒的话,等到了四处无人时,贾芸反倒转了另一个话题:“闻得环二叔新得了两个铺子,不知道生意可是红火?”
“我这两天过这边帮忙,进项如何我倒是不大清楚。”贾环听得有戏,便笑着道,“就是这几天忙过去了,爷爷必然要我安心念书,我也没太大心思在这上面。芸哥儿既如此说,显见得是懂行的了。”
“侄儿哪懂得什么?不过是侄儿的舅舅也有个铺子,大略晓得秤心在哪里而已?”贾芸陪笑道,“二叔原是懂大事,做大学问,不肯在小事上浪费时间也是常理。侄儿念书不通,倒是欢喜看别人买东卖西。又二叔的铺子和我舅舅的临近,我娘前儿打母舅那里回来,说起来二叔来,道‘你环二叔虽则将来少不了的好前程,眼前的生计也略分分神照料些才好’。故侄儿也就多嘴请叔叔留心下。”
贾环知道文采之类不过是贾芸奉承自己的,眼下这般说,也不过想卖自己个好,看贾芸平日里行事,在草字辈也是一等一的,当下拉着他手道,“芸儿这般跟我说,显然是拿我当自己人了。只是生意上我真的十个窍门只通了九窍——余下的一窍不通。芸哥儿有什么话指点我两句,也省的我走的弯路。”
“二叔言重了。这些闲话只问一下赵秀才或是东街上倪二清楚了。侄儿也不过是听我舅舅说的,未必着得了准。”贾芸摸摸鼻子,“我舅舅说,环二叔那两间铺子,一个粮食铺子,地盘倒是挺大,只是位置靠里些,未必好卖。另一间是做香料的,在舅舅家铺子斜对面,货的品种成色都是极好,只是库存不太多。而且听说里面老成的掌柜伙计都有些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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