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一愣神的时候,一点红已经如河里的一条泥鳅一样滑得无影无踪,只有紫媚陪着几个日本军官呼来喝去地乱闹,我顿时明白淳妤交给我的任务是何等艰巨。我相信除我之外她还按插了许多眼线,观察着一点红的一举一动。
深夜,当我送走久别野原一郎,预备就寝的时候,我听到了枪炮声,我想也许可能是日本宪兵在演习。
第二天清晨,我着急地看报纸,竟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我给紫媚拨了个电话,紫媚在她的公寓中还没起床,听了我的电话以后说马上起来打听一下,然后到霞飞夜总会来找我。我迫不及待地到外面去看看,只见马路依旧,街上的行人依旧,可以说一切依旧。
我又回了霞飞夜总会,急忙给一点红的公寓打了个电话,是小怪接的。她也很着急地告诉我说,一点红昨夜没回来。正在我心急如焚的时候,紫媚慌乱地跑来,我让她坐到我的身边,她定了定神说:
“我去了一趟日军指挥部,探听了一下,听说昨夜的枪炮声是中国的军队围攻日本的陆军指挥部,而且中国的部队终于寡不敌众被日军生擒。他们全是八路军,现在都被关在日本的俘虏营里。”
我连忙对紫媚说:
“那你赶快再给我去打听一下有没有别的事情?”
紫媚匆匆告别了。
我想到了高根生,我的直觉使我感到自己惊慌到了极点,是这样难忘的一个朋友就要永远消失了?如今回忆起来,才感到他的可贵。我拿起电话打给野原一郎,我原以为我可以求他,但是他的女侍则说他昨夜一宿也没有回家,但是,他今天打电话回家问我到他那里没有。
我从霞飞馆出来,到钱庄去取了钱。钱庄取钱的人很多,好像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的样子。我怀着一颗愤恨的心排了半天队才取到钱。出了钱庄将近到了中午,我的心里仍然平静不下来,我感到我的十魂已经丢了九魂。
极为艰难的是大街上没有车,我得步行。好不容易到了北平路。我看到好些日军的军用车来回穿梭,车上有日本人也有中国人,我也没敢上去招手阻拦,他们往下大把大把地散发着许多话语荒谬的传单。
街上设立了日军岗哨,他们出示着可怕的禁令。路边站着好多人,不过大多是逃亡者,市面非常混乱,日本人在墙上贴着雪白的布告。我想紫媚可能回去等我了,或者我回去赶快给一点红打个电话,但是法租界与奥租界都被封锁,走不过去,我不得不又硬着头皮拦了一辆日本军车来到淳妤的住处,我非常地孙子,也非常地狼狈。前三天硬是从这里作死作活地搬了出去,但不到第四天又回来了。
女护士来开门,我直奔后院的阁楼,楼内气氛特别悠闲,我敲了敲淳妤的卧室。只听淳妤很愉快地说:
“进来!”
我进去后她仍然很愉快地问我:
“哟——我美丽的天使,一夜不见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我可是专门在恭候你的大驾。”
我明白她在讽刺我,我也不想和她顶嘴。她手里拿着日语无线电,眯着眼睛坐在沙发里听了起来。她穿着墨绿色的军装,很威武,也很刺激。
我脱去大衣,恳切地说:
“我来看看你,你关了无线电,我有事求你。”
她拉我坐在了她的身边,然后随手关了无线电,她说:
“你清瘦了,是被什么事折磨得吧!”
她故意端详着我,露出一丝浅笑。我回答:
“我不能和你相比,你太清闲了,所以越来越雍容华贵。”
她打开一盒巧克力,放到自己的嘴里咀嚼着,然后放到我嘴里一块说:
“外面这样混乱,你不一个人安心在家里,而是出来乱跑,真叫人放心不下。你来的目的是想知道什么吧?告诉我。”
我单刀直入地说:
“我想问你昨夜*的俘虏中有高根生吗?”
她笑着说:
“是否好久不见他了?这也怪我,是我把你如囚犯似得看乖了,让他冒了如此大的风险,现在他很好,在集中营里。”
“淳妤!”我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地呼唤了她一声:“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替你做事,你会放过了我,我现在不求你能放过我,只求你放过根生。”
淳妤仍然顽皮地笑着说:
“你是什么人我也知道,我是什么人希望你也明白,共产党送货上门,我是不会轻易拒绝的。”
我恳求着她说:
“我们是人,我们都有感情,我们都有爱,求你了,你应该知道我是多么着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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