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因为将我儿子藏在屋里了,所以不让我进去吗?”
“请吧,您请随便进来坐吧。人的思维之门是不上锁的。”
“但是,生与死之间的门呢?”
“就是用一串紫藤花也能开启。”
“就是那,我落下的东西。”
走进屋来的父亲闪电般地伸出了手。被他的手一指,我吓了一跳,缩紧了身子。可是小小的喜佐子却诧异地瞪大了眼,说:“噢,那是我的梳妆台呀。您是在说镜子前面的化妆水吗?”
“这是谁的房间?”
“是我的。”
“你在撒谎,你不是透明的吗?”
“连那化妆水都是粉红色透明的呢。”
父亲望着我静静地说道:“我的儿啊,你因为一个17岁的女孩变成了20岁而惊慌失措了吧?尽管这样你却仍然将17岁的喜佐子描绘在这间屋子的一角的虚空里,还在给她注入生命。这样一来,你所在的生的世界上就有了两个喜佐了吧?还是一个喜佐子也没有,只有你一个人?——而在你出生之前就和你分别了的我,看见26岁的你,只一眼就立刻准确地认出你是我的儿。这是由于我是亡人的缘故吗?”
就在那时,不知是为什么,“噗——”我喘了口粗气,那喘息声却变成了“父亲!”的叫声。
“哎呀,我的化妆水说起话来了,天哪。”
喜佐子油香鱼眼似的小眼睛里刚刚浮现出无限的悲戚,身影就“嗖”的一声消失了。
“儿子啊,这房间真不错。即使一个女子从这里消失了,空气里却连一线微风都不起。这样一间好房子!”
“可是父亲,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我呢。”
“是的,你也注意到了这点?我在来这里之前最费心思的,就是想着自己的外表该变成什么样?我想即使我只有一点点像你,你都会觉得不舒服,所以……”
“我明白你的好意。”
“可我仍然是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两条腿的人呢。我也想过,像一般的幽灵那样不要腿来的,可那也太普通了。又想,要不变成一只铅笔或者一块黑晶体来也是蛮好玩的,可亡人对生存这东西是不大相信的。”
“不管怎样,如果你是我父亲的话,那可不可以让我敲敲你的脑袋?打别人的脑袋总觉得很难为情的,如果是自己的生身父亲的话,我时常在想,那我就想‘啪’的一声使劲打一下他的脑袋。”
“可以呀,但是,你肯定要失望的。因为你打起来会觉得跟拍打蒲公英花上的蒸气一样,手上没有什么反应的。”
“但是,从蒲公英花上的蒸气里是不会生长出人来的。”
“但如果蒲公英花上不冒起蒸气的话,人也就不能生出来的。”
实际上那时我的脑袋里蒲公英花开放,蒸气在飘动。父亲的身影之类,哪里也没有。喜佐子也不在,和我订过婚的17岁的喜佐子不是作为我的妻子而能够变成了20岁——刚才对这件事的苍白的惊愕也消失了。
这样一来,我的感觉无精打采地垂下尾巴像是睡着了。
也许是因为曾经有过这样的事吧,其后不久我在另外一个女子利加子面前“哈哈哈哈……”地大笑了。
“真的,我还是没有听见的好。我还是没有听见的好,真的。”利加子这样说道。于是怀着沉闷的心情表白着爱情的我“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这是多么空洞的笑声啊。听着自己的笑声,我大吃一惊,简直像是听到了星星的笑声似的。与此同时,自己这根钉子无声无息地断了,吊在那钉子上的我“呼”地向蔚蓝的天空飘去。
而利加子像白天的月亮一样浮现在这蔚蓝的天空中。
“利加子有一双多美的眼睛呀!”我惊异地望着她,然后我们俩像两只气球似的升起来了。
“爬上那个小山丘,请在那棵柯树那里向右拐。”利加子这样吩咐汽车司机。
利加子下车后,我在汽车里呵呵呵地微笑着,快乐的感觉“噗噗”地往上冒,怎么也禁不住。
“失恋了应该悲伤。”我在心里严厉地叱责着自己。在这与众不同的感情的变化中我感到了不安。但那也只是一种痒酥酥的感觉,像用肚皮将橡皮球按到水中去似的。不一会儿我又“噗”地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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