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摇摇头。我注意到,她目光游移不定,显示出一种奇怪的警觉,似乎她在打量我的同时,也在仔细观察这间屋子。“这可是个危险的问题,”她说,“已经有人知道你出现的消息了,如果太多人来,她就不会回来了。你很幸运,找到了我。这里可是有人想要杀死你。”
听了这些话,发现救命稻草后的解脱感很快被一阵恐惧冲刷得无影无踪。“我不明白。”我说。
“不要问太多。你很幸运,班图星象学家说,明天她会出现并唱歌。到时候你的问题就有答案了。”说着,她又继续拿起烟杆搁到嘴边,两只眼珠子转了过去,看着火光。晚上,再也没有人和我说话。我大快朵颐地享受着那只烤羊腿,喝了一种甜甜的汽水,最后在炉火旁睡着了。
第二天一觉醒来,我发现帐篷里空无一人。我做完祷告,托起门帘,走进外面炎热的世界。太阳正当空悬挂,疲惫的我竟然差点儿睡到中午。骆驼还拴在那儿,但两只羊不见了。我又走回帐篷中。没有水洗漱,但我还是尽力用手把头巾折好弄平整,然后才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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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琴师 第四章(7)
路上也一样空荡荡的,大家一定都在躲太阳。我看见一群男人在套马鞍,准备去打猎,旁边有一群年轻的女孩,身穿鲜艳的蓝色衣服,碾磨谷粒。在营地外,我看见一些新来的人———他们一定是破晓时分才到的,正从坚忍的骆驼背上取下帐篷展开来。我走向营地边缘,帐篷群落在这里到头了,很多部落在这儿画了一条线,把它作为营地和沙漠之间的界线。沙地不间断地向外延伸。我又想起老妇人的话。很久以前,当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我陪着我哥哥去亚丁,当晚我们住在一个叫贝多因的部落里。贝多因人说着他们自己的语言,但是我能听懂一部分,因为我大部分时间是在交易市场里度过的。在那儿,你需要掌握各种各样的语言。我记得我们在炉火边加入到一个家庭中,听他们的祖父讲一个有关部落会议的故事。映着火光,他精心描述着各个部落的细节,包括他们所穿的衣服,他们的风俗习惯,他们的牲畜,甚至他们眼睛的颜色。我听得入了迷。故事还没完,不知不觉我就睡着了,然后我哥哥把我推醒,我们一起钻回帐篷里。站在这空旷的沙漠边缘,我感受到了那个老人故事里的某种东西,仅仅是一种感觉,像对一场梦的回忆一样。
沙丘另一边,一种红色织物在风的拂动下震颤不定,过程很短暂,好像飞鸟掠过,但是这种景象在沙漠中难得一见,需要调查一下。于是我跨过界线———那时我认为这是不信教人的迷信行为,虽然现在我并不这么认为了。我爬上沙丘,走向一片平坦的沙地,那里空无一人。我突然感到背后有什么东西,悚然转身,是一个女人。她站在离我还不到一只胳膊远的地方,从一块红色面纱中抬头盯着我看。我从她的黑色皮肤判断,她来自埃塞俄比亚的部落。当我一直盯着她看时,她和我打了个招呼:“Salaamaleikum①。”
“Waaleikumal…salaam②;”我回答,“你从哪儿来?”
“和你一样,从同一片大陆来。”她说,但是她的口音很奇怪。
“那么你离家很远喽。”我说。
“你也一样。”
我站住,无语,她柔软的话语和她的眼睛令我恍惚起来。“你一个人在沙漠里干什么?”我问。
她许久都没有说话。我的眼睛顺着她的面纱往下看,只见她的身上裹着厚厚的红色长袍,根本无法看出她的身形。那红色织物掉在地上,堆积在一起,风已经在上面铺上了一层沙子,给人一种她是从沙丘里钻出来的感觉。随后她又开口了:“我必须去取水。”说着,她低下眼睛看看放在地上的泥罐子,“我害怕在沙漠里迷路。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可我不知道在哪里能打到水。”我提出疑问,针对她大胆的提议,同时对她贴着我站感到震惊。
“我知道。”她说。
我们谁也没有动。我从来没见过她眼睛的那种颜色———不像我家乡女人的深棕色,而是更柔和、更淡的沙子的颜色。一阵轻风吹来,她的面纱随之摆动,我瞥见了她的脸,但很奇怪,我看不清楚,因为趁我眨眼时,她又隐藏了起来。
“走吧。”她说。突然周围刮起一阵疾风,卷着沙子吹来,我们的皮肤像被一千根细针扎一样疼痛。
“也许我们应该回去,”我说,“不然我们会在风暴中迷失方向。”
她继续走。
风暴更加肆虐。我赶上她。“我们快回去吧。这样太危险了,我们会被困在这里。”
“我们没法回去了,”她说,“我们不是从这儿来的。”
“但是这风暴……”
“跟着我。”
“但是……”
她转过身。“你害怕了?”
“不害怕。我懂沙漠。我们可以晚些再来。”
“易卜拉欣。”她说。
“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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