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幼青有些犯愁,他一没有交朋友的兴趣,二也没有交朋友的英语水平,本就打算吃顿饭算了。
“你如果实在不愿意见,也不要太勉强。我替你回绝就是了。”唐荼看出他的犹豫。
“见一见吧。”阮幼青心一横,了不起就是沟通不善,人家以后不再支持他的作品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既来之则安之,有记忆以来,命运虽留下许多遗憾却始终待他不薄。
下飞机的头天唐荼几乎全天待在艺博会现场。阮幼青只下午去看了看,超过400家画廊同时参展,密密麻麻的作品实在震撼,人头攒动中,保不齐跟你并肩站在同一幅画前观赏的就是什么世界知名的艺术评论家或是藏家,又或者是声名远播的艺术家本人也未可知。
他大略转一圈,逆着人流回到荼白的展位,有人正在询问许涵艺他那件经纬系列的价格。他隐约听到对话里出现了吴菲菲的名字,大概也是从她那里见到过这个系列的第一件作品。
这次唐荼过来除了几幅油画,就只带了他的两件作品,经纬和新烧制的水母。
两只水母遭遇了海底小漩涡,一只处在漩涡中心,柔软的身体与触手随激流扭曲旋转,另一只挣脱出大半,一条口腕却被同伴拽住,也不知它会不会壮士断腕选择抛弃同伴逃走。
时不时有人驻足询问,阮幼青认真数了数水母标价后的几个零,愈发觉得唐荼胆大。
就在他感叹的几秒钟里,那件经纬被问价的人付了定金。
开了个人展之后,阮幼青便记不住自己每件作品能卖到什么价格了。反正荼白有销售记录,唐荼帮他新开了理财账户,赚到的钱统统存进去,而平日里阮幼青几乎没什么个人消费,家里大大小小的开销都是唐荼负责,大到出国小到一支牙膏。他自己几个月也不打开网银一次。无论是作为艺术品经纪人,自己的投资人,还是商人,亦或是恋人,唐荼都经营得有条不紊。
“人呢?”他趁没什么人的时候问许涵艺。
“老大吗?刚刚遇到其他画廊的熟人,一起去看画了吧。”说着女孩掏出手机,“我帮你叫他回来。”
“不用。让他逛吧。”阮幼青忙制止她,“如果他问起我就说我出去走走,不问的话不要打扰他。”
许涵艺点点头:“那你一个人小心,有事电话联系。”
阮幼青有些尴尬,因为唐荼的过度保护,整个荼白都有点拿他当未成年或者重点保护对象对待的意思,他不过是有些抗拒人群的吵闹出去找个清静的地方待会儿而已。
打开地图app随意找了一片绿色的区域走过去,春光下花丛里热闹,游轮码头不算繁忙,他沿河而坐,在长椅上呆了没多久便有淡黄色的菜粉蝶从花蕊中飞出,在周围绕来绕去。夕阳从远处的高楼间缓缓下沉,哈德逊河面光彩烁烁,朴素的蝶落在他的膝头被染成金色,与他一同沉浸在日暮中,又被口袋里手机的震动惊扰,扑簌簌飞离。
“喂?”唐荼率先开口,“去哪里了?”
“在河边。随便走一走。你呢?”
“我还在会场,不过准备回去了。给我个定位,我去找你。”唐荼那边的杂音渐渐变小,应该是从人声鼎沸的空间里离开了。
“我在码头附近。”他发了定位,唐荼十分钟之后便出现了,他们入住的酒店与艺博会现场同处曼哈顿区,有很棒的夜景,可昨晚却没来得及欣赏。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之后,他虽是吃了止痛药可依旧头晕耳鸣,回到宾馆匆匆洗完澡栽到枕头里一瞬间便睡沉了。
步行20分钟的路程,两人慢吞吞走了将近一小时,唐荼手抄在薄风衣口袋里,嘴角始终噙着笑,似乎在为买到了心仪的画作而兴奋,直到天黑透了他们才上楼吃东西。从餐厅看出去的夜景的确繁华壮丽,阮幼青感叹一句好美。
唐荼点了两杯鸡尾酒,绕过桌子坐到他身旁轻轻与他咬一句耳朵:“房间里的夜景也很美。”
他揉一揉发痒的耳朵,刻意一小口一小口抿着自己那杯酒,装作听不明白话中深意,不为所动地反问一句:“是吗?”
对方皱一皱眉似乎嫌他不解风情,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扣住他空闲的那只手,用拇指轻轻在他掌心里,顺着几条掌纹轻轻摸索游走,半分痒意顺着回流的血液一路攀爬到心头。
阮幼青心尖一抖,也一口闷掉剩下的半杯,拽着人往楼上走。
十七层的夜景的确不负所望,窗框像是大尺寸的画框,他们泡在浴缸的热水里,酒精渐渐爬上眉心,蒸的人晕乎乎的。
唐荼不知为何格外主动,用手不够,居然憋住一口气潜下水去。
对方在水中好似听不到他的呼唤,后脑勺柔软的发丝在水中有节奏的浮沉飘荡
阮幼青久久盯着那人后脊处趴伏的蝴蝶挣扎在水面处。
上午十一点,许涵艺一通电话叫醒了唐荼,两人迷蒙对视。昨夜折腾太久,他们的生物钟集体失效。
“老大!你还过不过来了?”许涵艺明亮的声音穿透听筒,阮幼青几乎跟唐荼脸颊贴着脸颊,也隐约听到一点。
“嗯?我……”唐荼在阮幼青还搞不清状况的时候率先清醒过来,撑着床垫起身想下床,动作却戛然而止,“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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