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呢?一部电视剧男二,不值得。如果你拍不了,那是剧方的损失,我会把你推荐给更好的导演。”
“停。”他先转移视线平息情绪,然后坐到床边,盯着明伽说,“我不清楚你是谁家少爷有什么通天本领,你也不用告诉我。你说对了,我找你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因为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太闷了。除此之外,我的事情和你没有一丁点关系。”
明伽不想进一步激化矛盾,软化态度道:“你一定要演这部剧的话,也不是不行……”
“我说的不够明白吗?我这辈子,最讨厌被人拿在手里,不管是被捧着还是被捏着,我绝对不接受,用不着你自作多情为我好。”
“好,是我不对。”明伽退让道,“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裴令宣听着房门打开再关上,原有的困意和疲倦在这场预料之外的争吵中消磨殆尽,他倒了半杯酒下肚镇压怒气,站在窗前拨通麦迈的电话。
“喂?”
“为什么瞒着我?”
“什么瞒着你啊?你不是在拍戏吗?这么晚了还不睡啊?明天不早起?”
“少装傻,程铭扬来找我了,为什么不一早跟我说这部戏是他投的?喻孟给了你多少钱?”
“什么钱不钱的,令宣啊,别把话说的太难听了,搞得好像我出卖你一样。你听我说啊,当时你和小孟还没分手,以你们俩的关系,他有好资源想着你那是应该的,而且你受之无愧啊,我没理由拒绝他嘛。等会儿,你说程总去找你了?他和你说了什么?难道是你们分手小孟反悔了?嘿这小子,心眼儿比针尖还细。”
“我被你害惨了,喻孟现在拿他舅舅压我,等着我去向他负荆请罪。你是我经纪人,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你是我祖宗,我哪儿敢给你做主啊?我只能跟你说,令宣,眼光要放长远。这个圈子里最不缺有天赋才华的人,但能出头的就那么一小撮,不要为赌一口气错失良机。有的苦头,别人吃不了,你能忍,那赢家就是你。作为你的经纪人,我当然是希望你能低个头,但我也晓得我说了不上算,你不愿意谁也逼不了你,你自己衡量,好吧?”
裴令宣太阳穴突突跳,头痛难忍,他在房间里徘徊一圈,说:“你帮我个忙,我要见陆真鸿,就这两天。”
“啊?你还真敢啊……不是,两天也太赶了,我未必约得到时间啊。”
“我不管,你欠我的。要是办不到,我们恩断义绝就此分道扬镳。”
“你这……”
不等那头说完,他按下挂断键,丢了手机倒进床中央。
在此之前,他总是有意无意地以一种轻视、睥睨的目光去看待林子晗和金雅那样的人,他自视甚高,理所当然地认为一切际遇和机会是他命里带着的,他有,只是因为他是裴令宣。可今晚的现实击碎了他浅薄的认知和幻想,他和他们没什么不同,他得到的并不是他自己争取来的,而是旁人施予的。
他可以辞演以示清高,也可以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放低姿态委屈求全。然而这两者都不是他想要的,他要更高、更高,为此他情愿先将头埋进尘埃。
***
内地影坛现存的泰斗级人物有三位,邓闻生、陆真鸿、宁勤。三人共同出生于上世纪50年代,联手缔造了80年代开启的中国电影黄金期。其中,陆真鸿不仅是华语电影史上最重要的导演之一,也是著名的翻译家、作家,由其改编创作的电影《浮沉》曾斩获多项奥斯卡提名并拿下最佳外语片奖。
裴令宣的代表作《劣马》就是改编自陆真鸿年轻时写下的同名短篇小说,由作者亲自操刀参与编剧和执导拍摄。但影片还未上映,陆真鸿便病倒了,确诊为肺癌中期,后因入院接受手术治疗,而缺席了当年的颁奖典礼。
若论情分,他和陆导也算有一些机缘。
陆真鸿曾在电影幕后访谈中讲述道,《劣马》这个故事他几乎已经放弃了,那是他年少时写给少年人的梦;可如今他老了,少年意气已离他远去。直到他参加某一年的电影节晚会,看见了颁奖台上的裴令宣,十六岁的裴令宣,眉目清隽端丽,眼神灵动狡黠,手捧着奖杯侃侃而谈,小小年纪却风度迷人。
这一幕天之骄子加冕的名场面不仅传为一段影史佳话,同时烙印在了台下万千观众心中;陆真鸿泯灭的创作欲就此复燃,他决定将早年间魂牵梦萦的,有关飞鸟与奔马的故事搬上大银幕——甚至免去了试镜和试演环节,反正裴令宣演不了,也没有别人了。
故事是好故事,导演也是好导演,但这部戏的拍摄经历是裴令宣人生中一场难忘的噩梦。他一直认定是他不够好,陆导才会那么苛刻严厉地训斥打骂他;可事实不是那样,他所遭受的不公与苛待,只是因为他饰演的角色需要一个憔悴低迷的精神面貌。化妆营造不了的细节,就要用他的亲身体验来弥补。
为帮他构造孤立无援的信念感,陆导还安排了场外助力来加深他的痛苦,拍摄周期11个月,有将近6个月的时间,陆导的儿子陆玮琛都待在剧组和他同吃同睡;欺负他对陆公子而言或许是蛮有趣的事情,他们打了无数次架,打到你死我活的阶段,陆导就会派人来叫他去上妆,趁热打铁拍关键的武戏片段。
陆真鸿从文,但绝不是典型的文人,其骨子里的暴君做派早在二十年前显山露水——陆导于90年代末在一份报纸上公开发表过“就算恨我也无所谓,以后再也不和我这种导演合作也无所谓,我只要效果”的惊人言论。
裴令宣靠这部片子拿奖拿到手软,所以没什么资格去恨导演,权当是为艺术献身。不过杀青后他果真没再和陆导私下联系过,去医院探望也是全剧组一同前往,除了场面话一句不想多说;有的人还拿这事儿编排他,白眼儿狼、喂不熟、忘恩负义云云,怎么难听怎么来。
白眼儿狼,好吧,也没说错。他现下走投无路,不得不想起这座大靠山;但是人家愿不愿意让他靠,目前还是一道悬而未决的难题。
陆真鸿近几年深居简出,这阵子在京郊的园子养病,外人想见一面难如登天。麦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帮他约到周四下午的时间。
明伽的一腔孤勇无畏,在得知详细地址和主人名讳的一刹那间泄气了,支支吾吾道:“……我、我就不陪你进去了。”
“还没见着人你就打退堂鼓了?”裴令宣不在意他去不去,这种丢脸的事有人陪着他还怕施展不开,明伽不去正合他心意。但怯场的小孩真好玩儿,他没忍住逗了逗:“对了,邓、陆、宁,这三位中国电影的丰碑,你最喜欢谁啊?”
“我一个都不喜欢。”明伽想也不想地说。
“不愧是你。”裴令宣拍拍他的肩膀,“华语电影的未来就靠你了,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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