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令宣的耳环没有掉,卓昀的造型就是单边戴耳环。
不过他没必要和一个不相干的人解释这点,而且他很快就被小蛇叫了回去。
小蛇在他身边工作已有四五年,熟知他的习性和爱好,贪玩、自来熟,不管去哪儿拍戏都能和周围人聊上,也不是什么正经交际,就是坐不住,总想要人陪。
裴令宣被拽回遮阳伞下,换补完妆的林子晗跑去和一匹枣红色的马交流感情。
林子晗扮演的戚承书是梦野系列的男主角,在第一部《晴雨燕歌》中出场的年龄设定为十六岁,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身世凄苦,浪迹天涯只为寻找失散多年的亲兄长,为人正直善良,坚韧卓绝,再多的挫折与煎熬,都没能磨灭他那颗金子般的心。
《晴雨》这部小说能够广受好评、风靡一时,乃至流传为经典,正是因为主角的人格魅力非比寻常。
在早期流行于把主角塑造成“为达目的不则手段的阴谋家”的时代,原作者却选择了一个被评价为“妇人之仁”的角色作为故事主人公。
戚承书不是天潢贵胄,而是彻头彻尾的平民百姓出身,没有深重的城府和野心,一生最大的心愿便是与亲人团聚。尽管作者给予了他非凡的机遇和时运,使他在后期成长为一代武林宗师,以及权倾朝野的大人物,一句话可定人生死,但其心性一如最初那样的坚毅、善良。
作者曾在后记里提到,他最初是想写一个意志力坚强的角色,知雄守雌、知白守黑;明知世界蝇营狗苟、弱肉强食,仍坚守本心行善之人,才是真正的强者。
这样说来,裴令宣接到的“卓昀”一角,应属于作者眼里“与黑暗同流合污的弱者”。从他本人审美来说,他也更喜欢戚承书,可惜男主是制片方早就定下的,他只拿到了卓昀的剧本;好在就角色的精彩丰满程度而言,卓昀毫不逊色于戚承书,至今还在被网友们鞭尸唾骂。
裴令宣刚满十四岁就被家长强拉着到处试镜,首位发掘他表演天赋的导演叫祁磊,代表作《疑神》曾拿下海内外多项大奖。祁导对他有知遇之恩,也明言过当初一眼相中的无非是他那股狠劲儿——不是戾气和阴狠,是他眼睛深处蕴藏的韧性,有点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冷硬,又有些绝不屈服的傲气,俗称:野心。
最难得的是他的外表很柔和,符合片中男主角阴郁纤瘦的少年形象。
世间缘分与机遇大抵如此,导演看了几百号人都没找着想要的,他一出现,立马拍着大腿道:就这个,要的就是这个!
然后当天便定了男主人选非他莫属。
那是他第一次参演电影,也是初次担任男主角。《疑神》是一部标准的犯罪类型片,在那个充满悬疑惊悚感的故事中,他扮演一名天生反社会人格的高智商少年犯,谋杀亲生父母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去学校上学,傍晚放学回家再面无表情地处理尸体。
面对警察的盘问对答如流,家里还收养了三只流浪猫和一条瘸腿流浪狗。
这部电影能够在票房口碑和奖项上取得巨大成功,还得归功于祁导优秀的叙事功底和视听技巧,当然,选角和演员的表演也功不可没。
对裴令宣来说,那是他演过的少数剧情片里成就最高的一部,他后来接的片子都是缺乏故事性的文艺片,身上那点反派气质早没了;如今让他再次演绎丧心病狂的暗黑系角色,还是恶贯满盈的太监,十分具有挑战性。
嗯,他热爱挑战。
裴令宣将剧本盖在脸上,靠在椅子里思考角色,冥想了片刻钟头,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哄闹声。他露出脸朝人群围拥的方向望去,只见林子晗被助理的搀扶着,在众人拥簇下走到导演那边。
他把手中的剧本换回折扇,慢悠悠地摇着。
张导不能算暴脾气,可但凡是牵涉到拍摄进度的事——如拍不了、拍不好,那态度就严厉得叫人胆寒了。片场是靠钞票堆出来的,耽误一天损失上百万是常有的事,开不起玩笑。
“这才一眨眼的功夫,你就把自己给摔了?不是你说的你会骑马吗?就算不会骑,你说了我也不能逼你啊!你慌什么?”
“对不起张导,我太紧张了……”林子晗右手托着自己的左手,活动着腕骨关节道,“其实我自我感觉不严重,不用去医院……”
他从马背跌下去时用手撑了地,草原的地是软的,只轻微扭到了手腕和腰,其他部位都无大碍。
看他刚才走路扶着腰,现在还这么说话,张导愈发来气了,呵斥道:“谁让你擅自去跑马的?你问过谁了?谁批准了?我警告你,这里我说了算!别仗着有人捧你你就无法无天,惹急了叫你们老板换人拍!——场务人呢?谁负责牵的马?怎么没人看着他!?”
裴令宣冷眼旁观,不打算上前掺合。一只灰白的鸟儿飞过上空,他的视线随之飘远,思绪融进了软绵绵的云朵,在蓝天自由翱翔。
这天气骑马,多舒服啊。
他漫漫无垠地发散着思维,眼光又落到了马棚里的白马背上,它有着雄壮雪白的身躯、修长矫健的四肢,那丛优雅美丽的鬃毛在风中飞舞飘荡时该是怎样的英姿勃勃和飒爽……
心痒痒了。
“你这一上马就折了手扭到腰,我还敢让你真骑啊!?”张导越说越气,恨不得当场换人,但那是不可能的;只好忍着火气道:“你立马上医院瞧瞧去,确认没事儿再回来。你们这些小年轻,一个二个娇滴滴的,真受了伤我赔得起吗?赶快去!别磨蹭了!”
林子晗何时被这么声色俱厉地教训过,个头超过一米八的大小伙儿,硬是被骂得抬不起头;心里叫苦连天,可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只得欲哭无泪地听话,由助理扶着上了保姆车。
张导登时反应过来,揪着副导演问:“他的马替今天是不是没到?”
副导演磕磕巴巴道:“是、是没到……原先说好今天这场不用替身的,人就没来。”
请替身的价格不便宜,来一天算一天工资,提前到场要多付钱,没人会特意去添一笔无谓的开销。
张导的愤怒达到临界点,却喷不出火气,冷冷笑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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