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李圆溪的长辈,算是血亲,又是宿域手握重兵的将军,生杀废置,但凭孤口,李惊天定然早已经不放心他。他若杀了李圆溪,那这层君臣和睦的薄纱就什么也遮挡不住。
到那时,不是臣弑君,就是兄屠弟。
其汤国灭时,沈千重是第一个进入封京的人,可谓拥兵百万,天时地利都有,但凡他心思在皇权上,李惊天就很难活着从宿域到其汤,他既然愿意屈居人下,那必然是对那位置没企图的。
“我……”
两人对视着,异口同声。
“所以殿下是一早就要我杀了他对吗?你想触怒我,让我发疯杀了他。”沈千重脸色不太好,声音低哑,“你要什么说就是了。不管是李圆溪的命还是李惊天的命,只要你说,我都给你拿来。”
许云阶的“我”字卡在喉咙里,憋着气吐不出来,还被这话惊得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扬言要弑君之人。
“你……”许云阶被激得一把抱住沈千重的肩膀,慌张得四处环顾,见四周没人,夺过伞,就拉着沈千重往外走。
沈千重却不走,反拉住他,认真道:“我们心知肚明,你的解药就在李惊天手里,而我从得知这件事开始,就知道李惊天不会把药给我。”
他握住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殿下,其实他派人杀过我,若不是我不爱女子,注定没有后嗣,可能早死了。”
这当然不是假话,他一重生就想去找许云阶,拿着救命的药去找许云阶,可是李惊天不让,还将药藏起来,现在连春蚕的解药都不给他。
可许云阶依旧不信,几乎失控地低吼:“他是你的兄长,你的君主!”
他是想过要利用沈千重杀了李圆溪,可这个人迫不及待的样子着实让人可怕。
“君主?”提及李惊天,沈千重低喃着,嗓音暗哑,眼里没有丝毫痛苦和悔意,甚至还有些可怕的疯狂,“殿下记得送我去从军时,送的是哪里吗?”
许云阶绷紧着,没回他。
沈千重便自顾自说了,道:“是摇方,那你知道摇方国主是谁宰的吗?是我。他有凌虐将士的癖好,我就割了他的舌头,毒哑他,然后将他吊在城门,一刀一刀脍成片。”
许云阶道:“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沈千重的目光深远,居然笑起来,拥住他,极为轻柔地说:“我的信条永远是睚眦必报,今日李圆溪敢挑衅我,李惊天居然敢试探我的底限,那就应该死了。殿下不必怕,说这些只为与殿下表个忠心。”
他说——
“我要做个三嫁之臣。”
他说——
“我要拨乱反正,扶殿下为帝。”
他说——
“今日进宫,不是参加什么夜宴,只是接你进宫而已。”
许云阶极少真的失语,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也从来没有这样无措过。他就这样抬头看着沈千重的鬓发,直到暖阁内传来兵荒马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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