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猎猎,吹透衣袍,唯留下一襟愁绪,无处安放。
夜里赶回妙州府衙的时候,竟然得知王公公已经带回了东方侯,而且正在堂上连夜审讯。素贞匆忙换了官服赶去,刚好及时制止了他杀人灭口的阴谋,判罪量刑,当以证据为本,对一干主犯和从犯的审理,她冯素贞一定会亲自进行,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素贞亲自到牢狱之中安排对东方侯的单独关押,却没想到他竟还不死心的问自己还有多少手段,他欠下的人命已经够多,如今已是众叛亲离,难道还没意识到自己犯下的多大的错么?
怒目回斥了他一句,他现在该做的只有赎罪。东方侯接着又请求见一见妙州知州冯少卿,素贞虽是知道他心中挂念的是菊妃,却更知道,决不能让他见到父亲,以免他困兽犹斗,杀人灭口。
谋反之罪,非同小可,加上假皇宫规模甚大,涉案人员数量着实不少,素贞本着一颗廉正之心,自是终日审案,勤勉不辍,但始终有一个问题摆在他面前无可回避:如此耗时耗力的建筑工程出现在妙州,身为知州的父亲绝对不会毫不知情。秉公执法,难道真的要她执到自己的父亲身上?
于廊上看着兆廷在照顾装疯的父亲,泪水还是迷蒙了素贞的双眼,尽管当初的父亲是出于自保而无奈隐忍,可终究是于职有失,于法有违,自己辛苦女扮男装,阴差阳错的成为驸马,领了钦差头衔回到妙州,查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这其中的痛楚终究非常人所能体会。
国法不容有失,亲情又岂容抛弃?已经审了整整两天了,案头的卷宗却是越摞越高,只增不减,素贞只能用忙碌充斥自己,一面寻找将王公公正法的证据,一面开辟为父亲度情的可能,总不能让他再继续这样装疯下去。
冬夜里并无蚊虫聒噪,除了偶尔的风声,一切都显得格外安静。李兆廷看卷宗看得乏困,先行休息了,素贞尚无睡意,依旧在房中挑灯夜战,门却突然的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手执夜明珠的妖娆女子,深夜携财物进到她一个“男人”的房间,是王公公怕了么?想到以美色和财物来贿赂自己?还是他意在通过这个女人揭穿自己也是个女人的事实,好把水搅浑?
女人对这个世界的要求的确比男人简单得多,但他“冯绍民”绝对不是一个值得女人爱的对象。素贞正想引她说出幕后的主使人,却没料她竟然假借一个趔趄,直接虚靠到了自己的怀中,同时还触碰到了自己左臂的伤口,让自己一时无力把她迅速推开。
实没想到这一幕会被突然出现在自己门口的天香看到,素贞推开红嫣的同时就听到了桃儿对自己的“无耻”的控诉,连忙追出门去,却又最终停在了门口。
追上去和她解释什么呢?告诉她自己没有骗她?可自己每一天都在骗着她,就让她误会吧,让她恨自己总好过让她把心放在自己身上,这样日后她恢复了本性,也不会因曾经喜欢过她这个无趣的驸马而尴尬添堵。
原来深夜上门的“女鬼”,既不是行贿,也不是试探,而是意在栽赃嫁祸。难怪她进屋以后不曾关门,难怪她会正巧倒在自己受伤的左臂上,原来一切都是有意为之。可这能怪红嫣么?她也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活下去,多么简单多么质朴的诉求!
是了,东方侯已经倒了,王公公当然要迅速找到一个新靠山帮忙洗清自己,国师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他们里应外合的这招陷害也的确让自己始料未及。
素贞懊恼,这样简单的利益关系自己都未能及时看清,王公公如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坐以待毙的人,连他会用何种方式来进行反击自己都未曾考虑过,她冯素贞真的还是太过年轻,太过天真。
回身时看到红嫣竟是目光怔愣的站在那里,素贞无奈,只能对她苦涩一笑,“姑娘的目的达到了,可以回去领赏了。”
红嫣似是对这一切还没反应过来,只机械的点了点头,向门口走去。身后的素贞善意的捡起地上的披风为她披上,室外寒凉,她也只是一个苦命的受害者,理应受到应有的关心和同情。
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素贞早已无心睡眠,在确认自己房中没有丝毫可能泄漏身份的物件后,便又埋头到了案卷当中。如果这回所料不差,明天皇帝处罚自己的圣旨便会下达,这些卷宗自己目前能处理一些是一些,总不能让其中那些无辜的人也随自己一起被冤枉。
此刻的天香一定哭的很伤心吧?对不起,“冯绍民”从来都只是一个女人,她负不起你的心,更要不起你的爱。更何况你已经有你喜欢的人了,只是你暂时忘记了,没关系,没关系,一剑飘红很快就会回来接你,带你过真正自由开心的生活。那时,这个讨厌的我就会从你的生活中退出,作为一个朋友永远的祝福你。
那块绣帕,你不会继续再绣了吧;等我归来对酌的酒,你也不会再摆了吧。不知你以后还会不会再练字,再吹笛,但应该不会再读唐诗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卷五 合战(三十二)
翌日清晨的时候,李兆廷和刘倩就跑来齐齐问候素贞,昨夜驸马和红嫣的事情惊动了整个妙州府衙,杏儿已经忿忿的随着天香和桃儿回京去了,好在李兆廷和刘倩对素贞还是信任的,只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兄和嫂夫人不该这个时候来看我,免得被无端牵连。”素贞依旧提笔处理着案头的卷宗,头也不抬的说道。
“驸马,我爹常说虽然官场黑暗,宫廷险恶,但心地坦荡总会化险为夷。这件事相信皇上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你又何必这么悲观呢?”
“嫂夫人忘记我有个什么样的亲弟弟了吗?说我冯绍民留恋美色,实在不难让人相信。”素贞说着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抬头向二人释然一笑,把手中刚刚批阅好的一本卷宗递给了了刘倩,“还请嫂夫人帮李兄多照拂这些卷宗,绍民就无甚遗憾了。”
刘倩还想再说什么,却在看了眼手中素贞处理过的卷宗后就不再说话,既然这是驸马爷的心愿,就帮李兆廷一起把这厚厚的几摞卷宗搬去前堂,准备进行继续的审理工作。
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素贞出门望着檐角逸出的朝阳,长舒了一口气,走到庭院中舞起剑来,等待着老皇帝对自己的宣判。
来传旨的是那个一直未曾见过的八府巡按张绍民,那个天香口中和自己名同人不同的“绍民”。看着他眼中那几欲喷出的怒火,素贞觉得自己的任何语言都已经显得苍白无力,能解释什么?又能辩白些什么?自己的确在做着伤害天香的事,不管有意还是无意。
府衙大堂,素贞在这里连续审了两天的犯人,今天终于也换了换位置,笔直的跪在了堂下。
招不招?如此冰冷的开场白,张绍民心底是在为天香怨着她的吧。自己的确是没什么可招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只要一想到天香,素贞的心底就无法坦荡,不如就用刑吧,肉体上的疼痛比起内心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现在的天香对自己情深义重,自己无以为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赎罪,赎自己故意任天香误会的罪。
儿臂粗的板子雨点般的落在身上,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声响,其中的疼痛堪比钝刀割肉,素贞紧咬牙关,尽力不让自己痛呼出声来,一,二,三,四……
堪堪数过了二十,素贞已感觉自己有些神智不清,原来疼痛并不是一直都能让人清醒,极度的疼痛只会让整个人变得混沌无觉。
三十杖终于结束,不得不说这些妙州府衙上的差役们行刑的技术是极好的,为素贞制造出了那样的痛楚,却依然不见伤口,不曾流血。素贞惨白的唇已是无力开启,放还疗伤,伤在那种不容触碰的地方,她怎么可能允许别人为他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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