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人上城头巡视一圈,南宫便要穿过长安中轴线,向北而去。
修颜涾不解道:“这便结束了?”
南宫边走边四处张望道:“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修颜涾道:“也不过是一知半解。”
南宫扭头仔细看着他,半晌才道:“这次倒不是在装傻了。”
修颜涾道:“愿闻其详。”
南宫却道:“不想告诉你。”
修颜涾忽然停步不前,南宫也不理他,继续往前走。待到转眼即逝的两步距离,修颜涾忽然拔出腰间配刀,以其成名绝技“拔刀式”全力从后方向着南宫脖颈砍去。
这一刀迅如闪电,却无声无息,便是连出鞘的啸音也比刀锋晚到几瞬,纵是百年前以品级论高下时期的人王高手,也无法在毫无防备之下躲开这一刀。
南宫仿佛完全不知身后动静,依旧信步前行,便是在踏到三步距离时,刀刃及其长发,却见一道金光由南宫体内迸发,竟是后发而先至,生生抵挡住了这势在必得的一刀。
直到这时,才有风声席卷过南宫身侧,被金光一分为二,向前继续奔腾。却是那晚到了一刻的刀势。
南宫头也不回,继续前行,只是冷冷说道:“无聊。”
修颜涾却兴奋的跑上去,一把揽住南宫的肩膀伸出大拇指道:“厉害啊,难怪你能有百人破万骑的战绩,这份手段,纵然没有百人,你一个人也能破了万骑。”
又道:“还是说,那百人,本就是你安排去送死的?”
南宫终于停下脚步,并不推开修颜涾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眼神比之之前更加冰冷,一股寒气将昨夜尚未融化的积雪又凝实了几分。
修颜涾面带挑衅,对周围渐渐远离的人群恍若未觉,用一种十分惹人厌恶的表情与南宫对视。
片刻之后,寒气退去,南宫叹了一口气:“心机城府,我的确差你不止一筹。”
修颜涾却难得正色道:“你觉得,你我,再加上那条潜龙,比之张白二人的格局,如何。”
南宫道:“我不过一介武夫,不敢妄断朝政大局。”
修颜涾道:“以情谊为铆,仁义为钉打造的江山,终会因故人老去而崩塌,大周需要一个新局面。”
南宫道:“你能做的比张丞相好?”
修颜涾道:“无人能比张丞相做的好,但是我能比神农做的好,你信不信?”
南宫反问:“你自己信吗?”
修颜涾道:“我信。”
南宫道:“我不信。”
修颜涾道:“我做皇帝,会比没有皇帝更糟?”
南宫道:“神农是信仰。”
修颜涾道:“大周需要的是制度。”
南宫沉默,继续向北城走去,修颜涾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跟着。
直到二人走到那座巍峨的太极宫前,南宫才停下脚步,望向这座前朝留下的宏伟建筑,沉默不语。
修颜涾就这样站在他身边,顶着七月飞雪的诡异天气,低头沉思。
待到黄昏,雪尽后终于见得日头西斜,将二人的影子拉长如墨浸匹练,南宫终于开口说话了。
“那一百人,本是罪卒。十年时间,对人来说或许很长,对一个帝国,却太短。大周若是一个人,十年大周不过还是襁褓中牙牙学语的婴孩。又逢刘三石造反,迦楼入侵,从没有时间去完善法度。
“所以我军中,便有许多,因前朝法制而入狱之人,妄图戴罪立功,重获新生。
“军中有位陈大哥,因糟糠之妻受人侮辱,前朝官员与商勾结,不仅将作奸之人无罪释放,还借口行贿将陈大哥关押。陈大哥五十岁的老父去衙门跪地哭了三日,求县令放过自己家儿子,却被一同关进大牢。留下陈大嫂一个人苦苦煎熬,后来又被奸商掳去几次,放出来时,已没了人样。
“若换了别人,或许以死明志才最是轻松,陈大嫂却坚持活了下来。不顾邻人唾骂讥讽,女子之躯干着耕作之事,自食米糠,将家里唯一一只老母鸡下的蛋全部送给狱卒,只求夫家爷俩在狱中少受皮肉之苦。
“邻人欺她孤苦,便是原来与陈大哥交好的弟兄,也在这个时候上门调戏糟蹋。娘家早已嫌她丢人,断绝往来。
“便是这样一个饱受折磨的女人,承受着所有人的恶意,坚持活了下来,就为了承诺自己当初嫁入陈家的诺言。
“陈家单传两代,她要为陈家添砖加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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