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当时说: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陛下好记性。”陆渊的笑带着慈爱。
李允琛倏忽间流下泪来。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可能要追溯到孩提时期。
这些年,他照着李存德的样子打磨自己,把自己雕琢成了一个统治者的金身塑像。
他的世界里,只有制衡、拿捏、利用、谋算这些词的存在,他是一个为政治而活的工具,他的心早就冰冷到摒弃了个人的情感。
贺令昌的家国之情、顾焱与荀元卿的知己之情、孟遇安的惜弱之情,都被他排在了权衡利弊之后。
当一个人的权力大到误以为自己可以凭借精神永生时,只有身体的警钟能让其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的,会有生老病死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李允琛才会在陆渊提到他儿时往事时情动落泪。
他从来不曾与谁建立过亲密关系,也从来不曾与谁有过灵魂共鸣。
儿时的那一点点温馨和情怀,成了此生唯一为人的证据。
李允琛擦去了眼角的泪,对陆渊诚恳说道:
“朕恐将不久于人世。大祁正值危急存亡之秋,千斤重担又要落到丞相肩上了。”
陆渊眼中亦含泪:“陛下请吩咐。”
“朕无子嗣,兄弟中只有允璟可继承大统。允璟年轻不知事,只望丞相能多多照看他。”
李允琛咳嗽了两声,又道:
“大祁风雨飘摇,丞相和令昌都是国之支柱,你们一定要彼此和睦,维系住朝廷的根基。”
“微臣明白。”陆渊郑重许诺。
交代完对陆渊的话,李允琛又传来了李允璟,当着陆渊的面对李允璟说道:
“允璟,若朕有不测,你就是大祁下一任君王。内事不决问丞相,外事不决问令昌。”
李允璟平常连朝都不上,根本不知道李允琛病重的事,更别提一上来就对他说这些惊天动地的话,着实把他吓着了:
“皇兄怎会如此!”
李允琛握着李允璟的手,轻轻摩挲着:
“朕从前以为春秋鼎盛,疏忽了你,方有今日之忧。你素日的忠心朕都看在眼里,只要你虚心学习,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
“皇兄。。。。。。”
李允璟并没有完全理解当下的情况有多紧急,他只是被李允琛饱含深情的话语感动了。
打发走陆渊和李允璟,李允琛强撑着病体坐到案前,强打精神翻阅着一份份章表奏议。
顾焱发来的前线塘报显示,扬州安华军已在南乡南阳至襄阳的途中与燕军遭遇,并展开会战。
燕军攻打荆北二郡多日,损失不小,又留下了上万兵力驻守二郡,剩下的继续南下的兵力大减且多有疲乏,安华军数量虽不占优,但可以抵挡得住。
李允琛合上塘报,苍凉一笑:
“孟遇安,到头来还是要靠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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