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楼拢起眉头:“你与我怕只有一面之缘,为何要无缘无故帮我?”
顾泗像是觉得他警惕的模样颇有些动人,戏谑地看了会,片刻才回过神来,笑道:“我说过我欣赏你,当初我还在朝廷为官时,常听家父道起道长你来,说你年轻有为,如今也算是替家父还一还想要仗义行侠的夙愿。”
“……朝廷为官?”
“这些事便是后话了,以后我慢慢道给道长你听。”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回来了,前段时间五一好不容易大长假出去嗨了。
然而数学成绩教我做人……
第51章佳话其四十八
沈长楼凝视他眉眼许久,半晌拢起唇角低笑出声:“我这人最不信的就是光阴,偏生不喜欢苦苦候着别人,这样……我们做个交易。”
“你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得了这份情谊我自然也会将你想要知道的告诉你。”他望着顾泗,左眼下红痣在灯火间捎出一种冷感的倨傲,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顾泗手中的酒具,“我沈某人最信的就是等价交易,一物换一物,才是世界上最稳定的关系。”
顾泗抚掌笑出声来,唇抵在他耳边细语:“好一个等价交换,果真是沈道长,算计得如此明白。”
“可以从天下第一沈道长这得到的东西来换我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往……沈道长,你可是亏了呢……”
沈长楼偏头避开他的唇,用食指抵住他的鼻梁不让他近身,而眼约落处却一片风流,总像是有意无意道几分情深的模样,叫人恨不得剖开心腹诉一诉衷肠。
即便落在毫无想法的顾泗眼中,也不免心口得一阵灼热。
“啧。”沈长楼唇角抑不住上翘,像是揶揄,训诫一般食指曲起轻轻弹了弹顾泗的脑门,漫不经心道,“首先你得付出等价交易才好,若是不得贫道欢喜,你想要知道的贫道半字也不会说。”
“那这可真是顾某的荣幸。”顾泗说着怪腔调,自觉二人距离近得有些过于暧昧,向后退了几步,摆出一副说书先生的做派,以酒具做惊堂木“哐嘡”一声拍向桌面。
“要说鄙人顾泗,曾经的确入朝为官,只不过当初并不名为顾泗。”他一掀袖袍,缓步踱到床边,重重坐下,倒是有模有样,“家父顾严,曾经在那时皇帝还是太子时护驾随侍,有幸博得皇上青眼,封了个爵,在朝里搞了个闲职享清服。”
“倘若一直这样下去倒也是个美差,然而家父老来得子,对那长子颇为宠溺,想着要让他及冠后也博得一官半职,可那长子被惯成了纨绔子弟,只是一个胸无点墨的无能之辈,天天就懂得与京城中的浪荡子斗蛐蛐,成不了大器。”
“家父不甘心止步于此,便从旁系过继了一个子嗣,择字允孝,我自那时起便成了侯爵府里的二少爷顾允孝,依父命进太学院好生学习着,就为了有朝一日可以步入仕途。”
“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家父虽为侯爵,但实权权并无多少,在朝廷仍然是人微言轻,我自小聪颖过人,那时不懂什么叫收敛锋芒,更不懂圆滑处事,在太学院便遭了许多人明里暗里嫉恨,自科举后名列探花,更是引人眼红,坐上辇驾在京城寻游时同窗与我喝彩,我一一当真,不懂分辨人心真假。”
“我官路通达,很快就入了户部为官,然而在我核对各地知府送上账目时却发现昔日交好的同窗竟贪去了一大笔可怕的数额,我明白这一旦被皇帝发现就是杀头抄家的罪过,但我亦不想就此闭眼放过一切,在闭门沉思半月后我在终究还是上书状告了昔日同窗。”
“我自始至终也忘不了他被告知秋后问斩的神情,每当午夜梦回时我都可以望见他满面惊悚怨毒,我的确是做到了问心无愧,升了官,但皇帝却因此对我有了诸多猜忌,处处提防于我。”
“再后来我被人诬告谋逆,府中库内无缘无故多了一大批兵器,皇帝因此判我抄家问斩,家人充作劳役,我此时才明白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但再后悔也无法改变,家父连夜将我与大哥送出长安,中途大哥弃了我私自离去,我没了盘缠一心求死,却被山匪救下,从此便在一线天这落草为寇。”
他这般说着,神情连细微的波动也没有,像是已经同旁人说过无数次,连半分应有的苦涩也没有。
沈长楼说:“如今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你还可以回到长安。”
“你不懂。”顾泗却笑,摇头:“我此番声名狼藉,又成了匪寇,又有什么颜面回到长安见一见被我牵连的父亲。”
曾经年少轻狂鲜衣怒马,想要一朝看尽长安花。
如今终究还是深恩负尽,只能孤身一人留守在兰陵,在午夜梦回时枕着昔日官袍梦一梦曾经的盛世长安。
只不过亲友不再,风光不复。
他也失去了船桨,到不了远方。
顾泗扯起一个笑容,像是极力要让自己看起来高兴些,试了试还是放弃了。
他转过身认真地望着沈长楼:“现在是我该问你问题了。”
他口中有千百句话语想要问出,却尽数梗在喉中道不出半分,只能将满腔疑惑化为一句轻飘飘的问话。
“今年的武林大会,你还会来吗?”
像是在闲说家常。
沈长楼微微一怔,像是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但仍然还是平静地答道:“……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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