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珩:“先不论交易,我更好奇,殿下久居深宫,是如何得知我身份的?”
萧乐昭嘴角下撇,反问:“身份?哪个身份?富有四海的胡商阿穆洛桑,谍者遍天下的时雨阁阁主?还是身份尊贵的北姜二公主?”
姜清珩从这一通话语中听出似有似无的讥讽之意,她唇角弧度渐起:“殿下一通道出我所有辛秘身份,就不怕我生出歹心,对殿下不利吗?”
不等萧乐昭回答,姜清珩便自顾自地啊了一声:“对,方才殿下已同槐月解释过了,殿下深谙我秉性,知我非君子,亦非小人,故真容相见,坦言以待。”
她往前一步,与屏风咫尺之间,声音显出真诚,“然清珩愚钝,不知这既非君子亦非小人究竟是怎样的人,还望殿下解惑。”
姜清珩语气认真,若非是极熟悉她的人,否则决计听不出其中隐微的促狭意味,而偏偏,萧乐昭就是这熟悉姜清珩脾性之人中的一人。
这种看似正经的语气,藏的满是促狭意味。前世的自己,便是如此一而再再而三被戏弄利用,且愚蠢到一厢情愿视姜清珩为难得的知己好友,最后才得知她的真实身份和接近自己的真正意图。
萧乐昭心烦意乱地闭上眼,再睁眼时,眸色变得坚决,前世姜清珩利用她谋事,这一世也该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此番我只为交易而来,旁的话不欲多言,阁尊只需说,此番交易做还是不做?”
“做。”姜清珩定声,“殿下如此诚心正意,这交易自然得做,殿下且说第二则消息。”
萧乐昭:“你此番入南萧,要寻的人在京郊百里外的鸿元观。”
屋内又陷入一阵沉默,少顷后姜清珩的漫笑声飘荡在整间屋子:“殿下洞察之力真乃神乎技矣,我若还问殿下是如何得悉的,便是自取其辱了。”
“不过,我仍是好奇,殿下为何愿意将此消息透露于我,你既知我身份,又知我所寻何人,便知此人之将才若不为南萧所用,日后必为南萧所忌。”
“殿下此举,无异于是在帮我,亦是在帮北姜。”
萧乐昭:“这只不过是一桩交易,谈何帮之,以阁尊的能力,寻到昔日南萧大将颜宿只是时日问题,眼下我只是做了一个顺水人情罢了。再者,南境内未出仕的经世之才不在少数,保不准他们日后是否会入他国为臣,总不能皆不用则杀。”
姜清珩微笑:“殿下率言,在理。”她话音一顿,接着说,“不过这理,殿下许只说了一半,真正让殿下愿以此消息作易的当是另一半缘由。”
萧乐昭不语,屏风上那道颀长的身影已踱至屏风近窗户的一侧,窗户被推开半臂宽,细风携着淡淡的花香沁入室内。
萧乐昭鼻尖微动,是幽兰。
幽兰生于空谷,清逸淡雅,其色渺渺,乘风来,随风去,便好似姜清珩其人,渺如烟云,神秘莫测。
萧乐昭熟悉姜清珩的性情,却从未窥探清楚过她的内心。前世初识,是为利用,前世最后,她却试图纵入火海救出自己。
姜清疏用指尖沾了一抹窗台上的夜露,抬手点在窗纱上,纱面立即被泅出一抹深色水痕。
水痕随着指尖游走勾勒成粗线,一条条水线勾绘出一副影影绰绰的天下舆图。
“若此番北姜与中周乞和,北姜将面临着割城让地,沦为中周附庸的局面,届时,阙州三郡划入中周版图,其中的濮阳城便将成为中周剑指南方的要冲之地。”
姜清珩用指尖在舆图中西南偏下点了点:“殿下应当知道,凤濮城于北姜和南萧而言都是藩屏重镇,因其临渠江而立,百里外便是渠江第一渡口泅马渡,也是渠江最为风平浪静的一段水位,北上抑或南下,最好的渡江位置便是这泅马渡。北姜若失泅马渡,南萧也将门户大开,面临中周大军南侵压力。”
姜清珩收回手:“虽南人一向不屑与我北人为盟,却也不得不承认,北姜与南萧乃辅车相依,唇齿之邦,殿下身为南萧公主,心中自是怀揣家国大义,不愿此般局面出现。”
“所以殿下希望北姜与中周一战,且一战而胜,若有用兵如神的骁将颜宿相助北姜,那自然胜算更大。如此,北姜才能继续抵御中周,也好为南萧捍蔽国之关口。”姜清珩言罢,半掀眼帘隔屏注视萧乐昭。
萧乐昭抿唇,半晌后开口:“你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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