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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没刘大人什么事,是于谦于大人?
这位于大人倒也素有清名,据闻他是永乐年间的进士,宣德元年,汉王在乐安州起兵谋叛,宣宗亲征时于大人以御史之职随行。待汉王兵败,宣宗命于大人宣读汉王罪行,汉王被于大人一口利齿说得伏地战栗、瑟瑟发抖。后来于大人巡按江西,卓有成绩,推翻了不少冤狱。
陈希风虽然无意庙堂,但陈希贤偶尔会和陈希风谈论政事,曾提到过于谦,夸赞他刚正不阿为官清廉,每次进京奏事只袖一本奏章,从不行贿上官。
如果真的是去见于大人,十之八九正对了林公所愿。
陈希风看向陶仲商,这人话虽说得不客气,但也没错,若是真以武力相胁,自己还真没办法,总不能一头扎进太湖自尽。那么,说带他去见于大人这件事便没必要撒谎。
想罢,陈希风道:“那我还有两个问题。”
陶仲商颔首:“请讲。”
“林公的遗物究竟是什么?除了于大人,还有谁想要它?”陈希风郑重地问。
陈希风问了这两个问题在陶仲商意料之中,他据实以对:“我也只是为人办事所知不多,于大人是命我来取一封信,不巧,这封信王振也很想要。”
王振。
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掌印太监,当今天子的亲信,也是权倾朝野的本朝头号大阉贼,气焰嚣张、不可一世,东厂爪牙分支遍及天下。若不是上有太皇太后垂拱而治,下有三杨辅佐朝政,怕是王振比如今还要跋扈十倍。
真是好一趟混水,也许会死。
饶是陈希风还算想得开,一时间也觉得吃不消。
陶仲商见陈希风被王振的名字震得说不出话,右手支在扶手上撑着脸,有点看好戏地说:“公子尽可在此大骂林寔,你如今的境况都拜他所赐。”言下之意是陈希风已没了退路,不得不去,不如骂骂过个嘴瘾。
所有挣扎思量都已沉下,陈希风苦恼一笑,右颊的酒窝只浅浅一现,随即冰消雪隐:“死者为大,还是骂不得。”言罢,他起身敛容正色对陶仲商拱手一礼,慢慢说:“在下陈希风,字慕之,年纪廿三,尚未娶妻,上有父母兄长,下有小侄一双,家住京师西涯四象胡同陈府,所幸我不是独子,若这一趟真有不测,还请替我带个信回家吧。”
舱房内有片刻安静。
陶仲商站起来回了一礼,眼中常带的一点不耐与戾气在此刻隐去,他的神色傲慢又认真:“在下陶仲商,你大可放心,我应承了于大人要把信带回,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留住你的命,带你去见一见他。”
话已说好,便一言为定。
两人之间的气氛稍稍缓和,却也只是从相看两厌到勉强能看。陈希风对三年前在顺天府被抢了马那事有话想问,但之前在小船上,他一问就被踹到河里,那件事显然会令陶仲商不快,陈希风只能按下不提。
两人面面相觑一会,陶仲商略点了下头,转身出门。
陈希风摸摸鼻子,把行囊捡起来收拾。收捡时从荷包里倒出一堆小玩意,其中一件滴溜溜滚出老远,陈希风捡起来塞回荷包,塞进去时和印章相撞发出“叮”一声脆响,陈希风愣了下神。
恰好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他想起从早上到现在一点东西也没吃,只喝了一点茶水,捂着肚子整个人都萎靡起来,把荷包往袖里一塞,扶着墙出去找吃的。
陈希风之前看这船旗,便以为这船是落石帮的采石船,结果到了甲板上和一名落石帮弟子闲聊几句,才晓得这艘是将太湖石送去杭州的货船。陈希风不好意思地说到自己饿了,那弟子立刻热情地他领到厨房,嘱咐伙夫给客人弄些吃的。
还不到饭点,伙夫便捡了些现成的食材做菜。陈希风一口气吃了两条鱼、三只蟹、一块面饼卷酱菜,等饭的时候还剥掉一小袋子板栗,伙夫见客人如此捧场颇为高兴。
最后陈希风跟伙夫道谢,又是扶着墙挪出了厨房。
慢慢挪到甲板上,他实在撑得厉害,便扶着栏杆在甲板上吹风观景。大船正驶入一段夹壁水道,两岸山壁又高又险,几生蔽日之叹,苍青岩崖生上有许多绿藤彼此缠绕坠入水中,满眼俱是陌生景色。
陈希风看了一阵,轻轻念道:“何日归家洗客袍。”念完又觉前路黑暗,干脆趴在栏杆上装死。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人接道:“银字笙调,心字香烧。”声音沉稳,中气十足,陈希风回头一看,来人一身道袍大袖飘飘,是之前和陶仲商一起的中年人。
中年人踱到陈希风身边,笑道:“鄙姓赵,名若明,见过陈公子,之前陶兄多有得罪,在下替他向公子致歉。”说完就要一揖到底。
这赵若明年龄快是陈希风的两倍,陈希风哪敢受这一礼,本来已经危在旦夕,再受完这一礼折了寿,自己还活不活?忙侧身避过:“不敢,赵先生言重了,已是旧事便不需提。”
赵若明顺势赞了陈希风一番宽宏大量、胸襟宽广,听得陈希风都快脸红,才不动声色把话题往那封信上转,陈希风知道赵若明也是于谦的下属,并也不觉奇怪,只是他对那封信知道的真的不多,也说不出什么。两人话题越扯越远,都是杂学旁收之人,竟然聊得颇为投契,已经互称表字。
赵若明忽然叹息一声,欲言又止地道:“慕之正青春年少,大好年纪……”
他这句话来得突然,陈希风呆了一瞬才明白过来,头疼地道:“不是我也有旁人,林公总归要找个人托付,既然是我那也只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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