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一喊出来,子棠陡然清醒了几分,她一把抓住纵兮的手,努力地想要支起身子,喃喃道:“不要不要……”
话未说完,她便是睡了过去,再不知后事如何。
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子棠的脸庞,沿着轮廓最后停留在子棠眉梢处的海棠花上,反复摩挲。他浅浅地笑,这个女子心思敏捷,依着她的性子,如此过分的要求,她为了虚怀若怕是也会答应的。她是打小便是认为自己有龙阳之好,是铁定的胭脂公子,是以她不怕自己待她有非分之想。只是,最后从口中唤出的名字,却是让她急了,她心里有宁梧,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改变,又怎么容得下荀漠,甚至是自己?是迟了,这个女子早早地来到这里,却又有人早早地住进了她的心里,此间来来去去的错过的又岂仅仅是时间?
立于门处的荀漠远远地望着纵兮的神情,那眼里的深情缓缓化作无奈,温润儒雅的笑意也逐渐变作痴痴的苦涩,却是前所未有的的专注。这个男子,近二十年来一直身处百花丛中,身旁从不缺漂亮聪慧的女子,却是从未动情,若不是相处甚深,怕是连他都会认为他是位胭脂公子。曾经也设想,天下会是哪个女子来降了这个似如魔鬼一般的男子,今日所见,虽不讶异,却是有隐隐的心痛。
一声轻叹,长舒出一口气,便是释然了,荀漠缓缓走近纵兮。
“你猜她里面还穿了什么?”听着脚步渐进,纵兮没有回头,边说着边伸手解开了子棠的裙带。
缓步而来,衣衫落尽,曝露在眼前的是一袭黑色的夜行衣。
“她这是要去哪里!”目色沉了沉,连声音也沉了下去,一改往日的嬉笑快朗。以往,子
棠出门从不需如此,今日竟换上了夜行衣,想必是要出远门,也定是纵兮所不容许的,也难怪纵兮会对她下手。
一语出,便是知道多此一问,不由低语道:“那她先前为何要拒绝你的安排?”纵兮原是答应过她可以为她安排,让她去见虚怀若一面,却被她一口回绝了。只是,既然回绝了,如今为何又要偷偷前往?
“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她,我便告诉过你,这丫头不是个听话乖顺的主。看来,这些年,你终究还是不够了解她。”纵兮缓缓起身,赤足而行,及地的长发松松垮垮地绾了个结披散在身后,宽大的袍子包裹着消瘦的身子,美目间凝重的神色敛尽了白日里那种女子的病弱娇柔,此刻的纵兮虽是懒散,却是隐隐地散发着宏混的帝王之气,即便是亲近如荀漠,此刻竟也只能不动声色地避了他的锐气。
推开窗门,久久地立于窗前,窗外的六月雪零零散散地飞进来。修长的手指轻叩着窗木,来来回回,不知疲倦。
荀漠不够了解子棠,纵兮却是了解的,子棠心里盘算什么,纵兮自是清楚。今日若是求他无果,转身她便会亲自前往弗沧了,是生是死,她终究是要与虚怀若共进退。之前之所拒绝,只是因为她不确定他是否会因为帮助她而受连累,此次前来做最后的尝试,若是他不能够保全自己,她怕是也不会轻易接受他的帮助。即使是应证了她心中所想,想来按着她的性子,也会陪着他一起前往,纵使轻重有先,她不会容忍别人为了她而身处险境,救了该救之人,她自会还上该还之情。
然而,纵兮又怎么会让她身犯险境!
“笃”一声重叩,纵兮一手紧紧扣在了窗框
之上,原先来来回回的叩木声也骤然停止,缓了缓,轻道:“这几日你看好她,切莫让她离开你的视线,其他诸事,你自己多留意。”
“此事我去一趟就可以了。”荀漠显然是不赞成纵兮的某些做法了,身为至交,不许之事也自然无需藏掖在心中。
纵兮转身看他,四目相对,他浅浅笑道:“那由我来守着她?若是月圆之夜你回不来,我对她下手了怎么办?你可轻易与我善罢甘休?”
方才荀漠的眼神,或许子棠看不清楚,但他云纵兮却是看得真切。子棠进门的那一刹,荀漠眼中所有的又岂仅仅是尴尬,那里面的惊慌失措,甚至是转瞬即逝的怨恨,无一不是切切实实地落在他眼中。这些年,外面流言虽多,子棠却是从未真正的见过他们二人的床榻之事,荀漠自是也不在意。只是,今日他临时拉了荀漠在子棠面前演了这么一出,先前未与荀漠商议,纵兮料到他或许会有意外,却不知一向不曾失了分寸的他竟也会流露出那种不安的神色。这种事情,这天下除去他云纵兮怕是无人愿意自己喜爱的女子撞见的吧,即使明知是做戏,他荀漠也不能瞬时接受。如此,纵兮便是知晓了荀漠的情意。
“如今看来,你与我待她的心是一样的。届时且莫说你大度顾念你我之间的情义,就是我自己也不会饶了我自己,我的病……”纵兮敛下声去,他的病荀漠自是知道,若他不在他身侧,他那魔鬼一般的病每值月圆时候便会把他也便成魔鬼一般的人,到时候谁都阻止不了他要发病的行径。
此也是十多年来荀漠不敢轻易离开纵兮的缘由,纵兮良善,唯有他管住他,才不致他造孽太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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