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五更天,一辆马车匆匆停在金吾卫衙门外,随后萧恪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金吾卫将军韩辞亲自迎上前跟萧恪见礼,萧恪此时也顾不上跟他寒暄,只是淡淡问了一句:“人已经断气了是吗?”
他不问这话还好,此话一出,韩辞额头上当即直冒冷汗,面色更是惶恐,嘴上还不住自责道:“是我们金吾卫的人疏忽大意,一时看管不周,竟让人犯寻到机会畏罪自尽,请少将军责罚。”
萧恪并没有动怒,只是依旧淡淡说道:“先带我进去看看情况吧。”
韩辞自然不敢怠慢,当即领着萧恪进入金吾卫衙门,径直往大牢的方向而去。
此时的牢房内已经乱成一团,狱卒们都惊慌得六神无主,听说萧恪大半夜亲自来了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跪倒在地上大气不敢出,静待萧恪处置发落。
关在牢房中那些贾家的人也听说了贾庆自杀身亡的消息,一个个哭天抢地,哭喊声此起彼伏,听着更让人心烦意乱。
萧恪很快被领到原本关押贾庆的牢房,此时贾庆已经被人抱下来放在地上,身体已经彻底僵硬,彻底没了生机。
萧恪暗暗摇头,目光很快落到了桌面上几页纸上,上前拿起一看,发现赫然就是贾庆临终前写下的供认书。
他在供认书中对于私兵之事供认不讳,承认是自己勾结了千牛卫将军郭茂,暗中豢养私兵,目的就是为了寻找机会伏杀萧恒,从而谋夺大将军之位,他的理由也很简单,说是自古以来,除了萧儁和萧恒父子之外,未尝有非外戚而染指大将军之位者。
萧恪看完贾庆的供认书,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
但是出于谨慎,他还是让金吾卫将军韩辞将今夜负责值夜巡视的狱卒叫来。
不多时,一个一脸战战兢兢身体抖成筛子的狱卒就被带到萧恪面前,看到萧恪倒头便拜,连连磕头不止,口中还不住求饶道:“小人看管不周,罪该万死,还请将军看在小人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饶小人一条狗命。”
萧恪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不用怕成这个样子,我叫你过来不是要杀你,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老老实实回答我就好了。”
“将军尽管问,小人一定知道什么说什么,绝不敢有半点隐瞒。”一听萧恪说不杀他,狱卒一颗心总算是稍稍放下一些,只是面色依旧惶恐。
萧恪目光落在贾庆的尸体上,不动声色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贾庆自缢身亡的。”
“这……”不知为何,狱卒一听到这个问题,顿时面色大变,支支吾吾迟迟不敢回答。
一旁的金吾卫将军韩辞看在眼里,当即气不打一处来,上前狠狠一脚将狱卒踢倒在地,恶狠狠道:“狗东西,少将军在问你话呢,还不快点从实招来。”
韩辞心中有气,这一脚踢得很重,几乎要将狱卒踢出内伤,他心中越发惶恐,却也再不敢隐瞒,重新跪在萧恪面前,只能哭丧着一张脸道:“二更天的时候,小人照例巡视牢房的时候,人犯还是好好的,只是小人实在是太困了,一不小心就睡着了,等到四更天小人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人犯已经上吊了……”
“小人慌忙开门进去将人放下来,可是那时候人犯已经没气了……小人真不是故意玩忽职守的,将军饶命呀。”
萧恪很快从狱卒的话中听出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当即追问道:“你是说,人犯是在你睡着的这段时间自缢身亡的?”
狱卒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没用的东西,看个人犯都看不好,金吾卫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韩辞一听,心中更来气,又是狠狠一脚将狱卒踢翻在地,疼得狱卒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却又不敢叫唤。
“韩将军,事情不怪他,他应该是被人迷晕过去了。”萧恪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对,我想起来了。”听萧恪这么一说,狱卒似乎也突然想到了什么,慌忙大声说道,“在我睡着之前,鼻子突然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可还没等我闻出这是什么味道,就一头倒在地上睡了过去,一直睡到四更天。”
韩辞的面色更加难看,看着地上贾庆冰冷的尸体,阴沉着脸说道:“少将军,你的意思是有人闯进了金吾卫大牢,迷倒了狱卒,将贾庆缢杀灭口,再伪装成贾庆畏罪自杀的模样?”
也难怪韩辞面色如此难看,他们金吾卫的主要职责就是掌管洛阳城内的日夜巡查警戒,可如今竟然有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进入他们金吾卫的大牢,将牢中的人犯给不留任何痕迹灭口,你让他这个金吾卫将军的脸往哪里搁?
萧恪目光落在手中的供认书上,随后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对方不是来灭口的,而是来劝贾庆自尽的,只要贾庆写下供认书再自尽,他的供词也就跟郭茂和郑高的供词对应上了,私兵之事自然就只能不了了之,草草结案了。”
韩辞顿时恍然大悟,身为萧恒的党羽,他当然知道私兵之事是对付龙璟的一个大好机会,只是如今贾庆一死,加上郭茂与郑高供词中半句不愿出卖龙璟,此案就很难再牵连到龙璟身上了。
不过他看了萧恪手中的供认书,心中很快有了主意,便将牢房内的其他人纷纷屏退,随后凑到萧恪耳边轻声问道:“少将军,你觉得来我们金吾卫大牢劝贾信自杀之人会是皇上吗?”
萧恪冷冷一笑,反问道:“你觉得除了皇上,还有谁能够说服得了堂堂的大宁国舅认罪自尽?”
韩辞一时面色阴晴不定,随后一咬牙,刻意压低声音道:“少将军,反正如今知道贾庆自杀前写下供认书的人没几个,我有办法让我们金吾卫的人绝不敢对外泄露半个字,只要我们将这份供认书毁了,私兵之事皇上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
毕竟人是死在他们金吾卫大牢,韩辞这个金吾卫将军不管怎么说都难辞其咎,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找补,好给大将军萧恒一个交代。
“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可让韩辞意外的是,萧恪却摇了摇头,“龙璟之所以没有将这份供认书带走,就是料定我们不敢毁了这份供认书,因为没有这份供认书,贾庆的死我跟你们金吾卫就解释不清楚了,毕竟不管怎么说贾庆都是大宁的国舅,身份非同一般,到时候龙璟完全可以反咬我们一口,说是我们杀人灭口,到时候我们反而陷入被动。”
韩辞听完一时语塞,随后看着萧恪手中的供词,有些无奈道:“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皇上全身而退,我们就半点办法没有吗?”
萧恪也看着自己手中的供认书,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想要全身而退,哪有那么容易!我会让皇上知道,光死一个贾庆是远远不够的,他必须得在他的皇位和贾家的九族之间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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