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被送出的银行卡第二天回到了潘望秋的床头柜上。
潘望秋第二天要去跟一个回访新闻,前一天晚上应该做些功课,确实没空再跟卫恕掰扯这件事。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把卡收了起来,打算再找个时间跟卫恕仔细说说。
第二天一早,卫恕照例送潘望秋去上班。
也不知是因为资金链的问题,还是电视台离两人租住的地方确实近,自那天从消渠台出来,潘望秋就没见过卫恕开车了。
两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中,卫恕想,夏日的清晨还不太热,很适合在无人的街角拥抱接吻,待做完那些极尽暧昧的动作后,也不至于一身汗津津地被行人察觉。
电视台到了,潘望秋挥手向卫恕告别,卫恕乐呵呵地回应,等潘望秋不在他的视线中时,他的表情迅速垮了下来。
他的真实情况比对潘望秋说的严重得多,他母亲的死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一点也不开心,他母亲的去世、生活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罕见地迷茫了,他不想潘望秋跟着他吃苦,他觉得男人不能给自己的爱人幸福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但他又舍不得放手,做了八年的梦,他不想亲手打碎。
况且潘望秋的反应让他觉得,他有可能再次拥有对方,让梦想成为现实。
他望了一眼街边写着日期和时间的led牌,他想,让他举棋不定的事儿,就交给时间代替他决定吧。
*
潘望秋刚踏进单位,出采访任务的车就开到大门口了,除了他人都已经到齐了。
潘望秋不确定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见自己的确没有迟到才松了口气。
今天同他搭档的是那位让给他工位的援藏记者李树民,对方上了年纪,很有老记者的做派,从不迟到摆架子,潘望秋很喜欢对方。
g市电视台的风气很差,很多员工习惯看人下菜,故而不管是司机还是摄像,对这位资历很老的记者都尊重到让人匪夷所思的境地。
今天他们要去临县回访一户贫困户——临县的某个村落曾是有名的贫困村,全村人也在前年全部脱了贫。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那户人家的男主人在去年年初罹患肝癌,经过九个月的治疗还是没能战胜病魔,离开了人世。
他的家庭因病返贫,他的妻子在他去世不久后也患上了乳腺癌,本就贫困的家庭在屡次疾病的损耗下一蹶不振。
夫妇俩育有子女三人,其中大儿子已经二十大几了,他有先天智力缺陷,现下能养活自己已经算是奇迹;两位小女儿一位正在上高中,一位正在上初中,学习成绩都很好,但她们的学费成了这个贫困家庭不小的负担。
村里对这个家庭进行了一定的补助,学校也对两位女孩儿免除了学杂费,但这对重疾家庭来说那些补助不过是杯水车薪,因此村里的干部们合计了一下,向电视台打去了电话。
电视台核实情况后对这个家庭进行了报道,并呼吁全城市民进行募捐。
当时这个报道就是由李树民跟进的。
如今离电视台第一次报道这个家庭已经过了以年多,李树民也正好从藏区回来,电视台决定对这个家庭进行回访报道。
今天一起去的除了电视台,还有市里的某个慈善组织。他们并不知道那家贫困户的具体位置,因此跟李树民约好,电视台的车在前面开,他们的车跟在后面。
从电视台驱车到目的地需要一个半小时,刚开一会儿司机就趁着等红灯的间隙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抽了一支递给李树民。
李树民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抽:“去西藏把烟戒了。”
司机将那支烟衔在嘴里,点燃了那支烟。他将剩下的半包烟扔向后座,对潘望秋和摄像说:“你们抽。”
摄像将烟的开口对着潘望秋,示意潘望秋拿烟。
潘望秋也摆摆手:“我不抽的。”
摄像闻言一挑眉,把烟扔了回去。
车内被司机的吞云吐雾弄得空气都浑浊了起来,潘望秋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就听到李树民开口问:“小潘啊,你也来了一个多月了,工资收到了吗?”
潘望秋想起了卫恕的困境,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眯着眼,努力地在一片烟雾里看清李树民的神色,终是无果。
他垂下眼眸,语气平静地答:“还没有。”
李树民笑了一声,潘望秋看不到对方的神色,自然也不知道对方带着怎样的情绪发出这声笑。
“我还以为台里只拖我们这些快退休的工资,没想到对你们也不装一下,一视同仁拖了。”
李树民的话显然引起了司机和摄像的共鸣,司机将手伸出窗外敲了敲烟灰,语气沧桑地开口:“你们内部人员还是好啊,我已经两个月没收到工资了,每天都在倒贴上班。”
潘望秋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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