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小绣剪,对着心口便戳下,血点子染红虎头帽,喷溅在梅鹤庭脸上。
他心胆俱裂,女子抬起雪白的脸看他,又是白日里无悲无喜的语气:“不能相濡以沫,与君相忘江湖。我走了。”
“你走去哪里!明珠,不可!”
梅鹤庭身体一个打挺,陡然惊醒。
他第一件事便是去摸脸,黑寂的杂物房中,但听一阵喘息咻咻,蓦然,梅鹤庭起身往鸣皋苑奔去。
他要确认宣明珠的安好。
梅鹤庭觉得自己疯了,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可他非得亲眼看见她安然无恙,才能放心。
同时心中莫名的惶惑,好像黑夜中有什么不知情的秘密正在发酵——上回是投水,这回又自戕,她为何总做这样的梦?
鸣皋苑寝室的灯光骤亮。
宣明珠从噩梦中惊醒,俯身便往唾盒里呕出一口血。
听见动静的泓儿忙掌灯过来。
衬着灯影儿,明晃晃照出痰盂中鲜红的颜色,泓儿当即便攥不稳烛台了。
“已经第三回了……”她慌神道,“杨太医开的方儿明明按时服着,怎么越发频繁的吐起血来……殿下可觉着怎么样,这如何是好?”
宣明珠勉强撑身,掌根抵着心口,尚为梦里的场景而心悸。
上回是投河,这回成了刀刺,都是那么真切,让人错觉自己真被攮了一刀。
两鬓浸出的冷汗濡湿了发,她嗓子里腥腻得难受,正欲要水来漱口,殿外忽响起一声呼咤。
紧接着殿门砰然而开。
外屋地值夜的小婢呼声未绝,一个人影挑开垂帘直闯进来。
“你如何进来了!”
泓儿和澄儿诧异拦在榻前,迎宵与松苔随即追进来。
梅鹤庭身无外袍,穿着一件不知从何处蹭了灰的单衣,气息还微喘,被四个姑娘团团围在中间。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只凝望宣明珠一人。
女子娇孱地倚在榻上,如藻的长发披散胸前,丁香色诃衣的带子微微松散,影绰地裎出一片欺霜赛雪的肌肤。
目光下去,峦线勾勒的风景呼之欲出。
梅鹤庭克制地挪开视线,见她脸白胜雪,唇红如丹,如雾的黑发似乎还蒸腾着汗潮,在摇曳的光影下,宛如一只不食人间烟火气的精魅。
“出去。”宣明珠眼神沉静,随手收拢衣襟。
梅鹤庭见她并不似梦中光景,心弦一瞬松弛下来。
垂下的视线,不防与唾盒里的血迹对个正着。
男人怆然后退两步。
他被梦魇住似的直勾勾抬头,重新望向那两瓣艳丽得令人心生不祥的朱唇。
“……你究竟怎么了,你有何事瞒我?”
窗外一道紫电划破天际,随着炸然一声雷响,雨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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