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部分行李还在托运,就剩一个贴身衣物的箱子放在后备箱里。——虽然只是回岚江住两年,沈庭御几乎把家都搬来了,很多东西他用不惯也不想买新的。
电话那头是沈庭御的妈妈,处理事情李洛茵向来雷厉风行,自己儿子说送走就送走了。
李洛茵知道他心里有气,但从来不会软化态度来哄,淡淡说教,道:“是我这些年太惯着你了,才让你变得这样自负,回去之后你要乖乖听奶奶的话,好好读书,希望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磨平了棱角,别那么扎人。”
“你不自负?”沈庭御冷笑反问,“我爸不自负?沈家除了奶奶,有一个不自负的人吗?”
李洛茵不答,声音也冷下来,连名带姓地叫他:“沈庭御,你在跟我顶嘴吗?”
“……”沈庭御抿了抿唇,不再说话了。
沈家祖上几代就是地主,尽管落魄过一段时间,也很快凭借经商东山再起。这个家族庞大优秀而传统,基本都是高知精英,没有经历过正儿八经的自由恋爱,只有门当户对但相敬如宾的商业联姻,包括他的父母,也是如此。
这就导致了沈家的人都有一种违和又莫名自洽的恶性循环,高傲冷漠如出一辙,言语上强逻辑到有些刻薄,情感方面总以岌岌可危的态度维系,好像天生就不懂爱人。
沈家教育严格,高要求,居安思危,认为情感是一种影响理性的抽象事物,他们在不必要的时候不屑于去获取,甚至自觉并不需要。
而沈庭御就是这样一个家庭里诞生的用于延续后代继承家业的“必需产物”。
老太太是他们家唯一有人情味儿的人了。
话落,李洛茵也沉默几秒,又说:“沈家之所以到现在依旧富足,就是因为父母一代接一代的不懈努力,没了我和你爸,你也就是个普通人,不要忘本。你在岚江读书这两年,别再把自己当少爷,出了事情自己解决,也不要来找我和你爸收拾烂摊子。你是时候独立了。”
“你一年前就把我的卡冻掉了。”沈庭御无波无澜地说,“你怎么不直接把我扫地出门。”
李洛茵:“会的。等你成年以后,我不再给你一分钱生活费,你去学炒股也好去肯德基打工也好,没饿死就自己看着办。”
“饿死我也不会死在家门口。”沈庭御说。
李洛茵:“随便你。”
母子俩的这段对话平静又淡然,如果忽略掉内容里的尖讽,听起来其实并不剑拔弩张。
“在你高考前的这两年,一个月生活费只给你一千,三餐家里吃,有阿姨做。不要去外面吃那些垃圾食品。”李洛茵大致交代完,气氛就静了下来,却没有马上挂电话。
沈庭御举着手机在耳边,乌浓纤长的眼睫往下垂,眸中晦暗不清,修白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自己衬衫上的纽扣。打紧的领带已经解掉了,校服外套折着丢在旁边,也没挂。
两人好像都有话想说,又没话能说。
半分钟的安静后,李洛茵似乎才找到话题的结束口,说:“不要试图卖掉你房间里的那些手表来换钱,都有编号的,我查得到。”
沈庭御:“……”
沈庭御啪一下就把电话给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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