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路上,祝惊初还在想,如果江爷爷不在,江涣又让她吃闭门羹怎么办。
到了一看才知道是她想多了——江家的门大开着,还没走近,就能听到一片吵嚷声。
这种吵不是临近年节的那种热闹欢腾,而是凶恶的,愤懑的,像是积攒了天大的火气。
祝惊初下意识放慢脚步,刚到门口,便看见院子里乌泱泱地聚着一群人。
有拿着长木棍的,有拿着钢管的,也有什么东西都没拿,却一脸凶神恶煞,看着就不好惹的。
都是些她在沧白路上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她身量还小,这些人把她挡得严严实实,让她压根儿看不见屋内的情况。
人声嘈杂,她听了会儿,还是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什么,只捕捉到一些零碎的字眼。
比如,“害人精”“以命抵命”“祸害”等等。
都不是什么好词。
这阵仗有些吓人,但祝惊初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凭借一副灵活的身板往里钻。
刚挤到主屋门前,就见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站出来,看着像是领头的,双臂一挥,前一秒还闹腾的人群眨眼就噤了声。
他转过身,看着江家爷孙俩就气不打一处来:“江老头,你儿子害死了我儿子儿媳,就连我那刚满周岁的孙子都死在了那架飞机上,他死了,你当老子的,就该替他给个交代!”
有人帮腔:“就是!我爸也在飞机上,他第一次坐飞机,就被你儿子要了命!”
“他害了这么多人,你和你孙子凭什么还活得好好的?!”
“没错,别以为可以就这样了事,你也别想好过!”
“……”
找到这儿的,都是失去至亲的人,各有各的悲痛和怨怼,很快又七嘴八舌责骂起来。
江爷爷就拉着江涣,一声又一声地说着“对不起”。
原本挺直硬朗的身躯佝偻着,像是一夜间就苍老了许多。
祝惊初看得干着急,不想看江爷爷和江涣被坏人欺负,却不知道怎么才能帮上忙。
这时,不知是谁先掷出了一块石头,窗玻璃应声而碎。
这一声像是触发了某种名为“泄愤”的开关,众人在短暂的愣神后,纷纷开始打砸视线范围内能看得见的一切物件。
江爷爷与人为善了一辈子,即便到这个地步,也只是弯腰护着江涣,看着那些人亲手毁了这个他住了一辈子的家,老泪纵横。
很久以后,他说,那些人心里有怨有恨,又何尝没有痛?他们心里的气,总要有个出口,如果真是他儿子做的孽,他愿意尽己所能为儿子赎罪。
他说这话时,祝惊初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江涣,忍不住想问,那江涣呢,有人问过他愿意吗?
他那么小那么无辜,要平白承受那样滔天的怒火,却从来没有人问过,他受不受得住。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彼时,混乱中不知是谁推搡了祝惊初一把,她跌倒在地时被人踩了手指,痛得眼角飙出泪花,却忽地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顾不得手上的痛,她游鱼般逃离那场混战,飞快地向不远处的王小胖家跑。
她扯开喉咙火急火燎地喊了几声,回家喝水的王小胖被呛得半死,抱着水壶跑出来,惊慌失措地问:“找我干嘛?!”
还以为是前几天和他打架的人找上了门,要是被他妈知道了,准得挨揍。
等看清来人是祝惊初,他才猛地松了口气,翻着白眼说:“祝惊初,你一个女生,嗓门能不能小点儿?”
比如他们这片公认为小美女的文雯,那多文静多温柔。
“你车呢?借我一下。”祝惊初没搭理他,直奔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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