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虽好,却非我栖息之地,”孟晖微微低着头,认真将手中的面饼掐成小块,一颗颗丢到面前的羊肉碗里,“总要做点实事才好。”
对面的柴擒虎唔了声,同样在掐面饼,只动作明显比他数量不少。
“京城水颇深,你不精于此道,早早离去也不失为一条好法子。”
孟晖出身五公县学,早年裴远山被贬期间曾在那里任教,有师徒之谊,这一点瞒不住人。
而柴擒虎和师雁行又都在五公县待过,那里更是后者的发家之地,再加上裴远山的关系,两边说不认识外人也不信,索性便大大方方往来。
一块面饼掰碎,孟晖活动着泛红的手指,缓缓吐了口气,再看剩下的大半块,认命地捡起来,继续掰。
师雁行也在做着同样的活儿,闻言便道:“你可有想去的地方么?”
去岁前任沥州知州杜泉外放了知府,而判官周斌也要在年底回京述职,据他师兄,大理寺官员董康私下透露,如无意外,还会继续外放镀金。
这么一来,她在外地就有两条人脉。
再算上沥州,平卢,还有远处的冯田……
只要孟晖想去的地方恰是它们辖下,或离着不远,她和柴擒虎都可以修书一封,委托对方代为照顾。
孟晖的动作顿了顿,想了想,笑道:“那倒没有,只要能做点实事,去哪里都好。”
嘶,掰馍掰得手指头都麻了。
柴擒虎忽然笑了几声,表情古怪地揶揄,“听说那孙家……”
说到一半,孟晖就有些无奈地抬头望过来,“休要再说这话,正头疼。”
大约是上一届柴擒虎和田顷这两个年轻人刺激到了广大考生,以至于本届进士们的年龄普遍偏低,三十多岁的有不少,勉强卡在三十岁以下的也有几位,其中尤以孟晖名次最靠前。
三十五岁开外的人,莫说娶妻,只怕孩子都有一群,基本就不考虑榜下捉婿了。
众人不免将视线集中在孟晖身上。
之前他任教的那家主人更语出惊人,想将长女配给他做妾。
“草民自知蓬门荜户,不敢奢望,但求能日夜侍奉……”
这几年间,青年才俊们接连涌现,三十岁上下的进士俨然成了最值得投资的项目,尤其这位孟先生又与裴门交好,就更有潜力了。
说到师门,这几年住在京城,师雁行越发意识到古代阶级跨越之难。
裴门几人如今都熬出头,师徒皆荣耀,而其他门派中,也多是如此。
可以说,每一届的进士中,有名有姓,能被归到各大门阀世家和师承名门的学子,就占据七成以上。
裴门,只是一个缩影。
便是剩下的三成中,也有近两成是富贵之家。
而真正意义上的寒门学子,能竞争的只有十分之一的名额。
言归正传。
当时孟晖一听那什么“做妾”的话,登时惊得魂飞魄散,连夜搬离。
他有糟糠之妻在老家,多年来替他侍奉高堂、料理家事,如今终于苦尽甘来,怎好辜负?
因一时没处去,柴擒虎和师雁行还收留了他几天。
当然,两口子也没少狂笑,十分不厚道。
这会儿说起来,师雁行和柴擒虎对视一眼,忍不住又吭哧吭哧笑起来。
啧啧,飞来艳福呀!
奈何实难消受。
孟晖木着脸,任他们笑,等笑完了才老实道:“眼下我唯有一个心愿,尽快外放,好接了家人过去团聚。”
他能以友人的身份借住这两位好友家,可总不能厚着脸皮把家人也弄来,这可是御赐的宅院!
虽说对方并不介意,甚至还主动邀请过,但孟晖还是觉得不好。
说来滑稽,之前他与人做教师,兼职代写书信,偶尔一时兴起,也会假借笔名糊弄两个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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