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地处宋、辽之西,又自称西夏。宋初,他们遣使进贡,受封为太尉。太宗赵光义时,他们的酋长李继捧愿意内附,献出他所管的各州,太宗封他为彰德节度使,赐姓名为赵保忠。但是他的弟弟赵继迁不服,叛逃北方,受辽国之封为定难节度使。太宗不得已,又封李继捧为定难节度使。这样,他们兄弟二人,一投宋,一投辽,唱起了对台戏。过了两年,兄弟二人一起降宋;为时不久,两人又一起投辽,反反复复,不胜其烦。在这三国的纠纷中,西夏惟利是图,在宋辽两国之间坐大,公元1038年,国王李元昊竟然自称皇帝,也学辽国的样,向宋要起“岁币”来;辽国屡次受他利用,并没有得到什么实际好处;最吃亏的是宋,除了西北边境不得安宁,老百姓长期受害之外,还被这个并无多大实力的西夏小国进行讹诈,强索去很多银、绢、茶叶……就在这个时候,范仲淹来到西北前线延州(今延安)守边。 。。
君子满朝的仁宗时代(8)
兵法曰“兵不厌诈”,民谚云“慈不掌兵”,这些话不一定正确。范仲淹镇守边境上的延州,前后3年多,始终保持一种仁者胸怀。他对自己人号令严明,爱抚士卒,被士兵们称为慈父。对于敌人,他也很讲诚信,他打胜仗靠的是自己的实力,并不是欺诈手段。在他镇守延州之时,对士卒加紧训练,更番出击,屡次击退敌人的进攻。西夏人很畏惧他,相诫说:“无以延州为意,今小范老子(指范仲淹),腹中自有数万甲兵。”原先当地的羌人常为西夏所用,范仲淹先后招抚羌酋600余人,皆以诚信相待,从此羌人十分敬爱范仲淹,称为“龙图老子”(因为范仲淹曾任龙图阁直学士)。西夏最后被迫请和,与羌人助宋大有关系。从来善用兵者,并不希望能杀多少人,占多少地,而是希望达到作战的目的(以战促和)。1043年,西夏终于请和,正是范仲淹以诚信治军得到的成功。
范仲淹在前线3年多,以军旅生活入词,作了几首《渔家傲》,但是流传下来的只有一首《渔家傲?秋思》。词曰: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这首词写得苍凉悲壮,使得从晚唐五代以来多写“绮罗香泽”的词风为之一变,成为苏轼、辛弃疾等人豪放词派的先驱。范仲淹这首词,丝毫没有好战思想,但是也没有厌战与反战思想。当时他所指挥的这场战争,既是老百姓保家卫国的战争,又是维护先进文明,反对野蛮侵略的战争,宋军将士过着极其艰苦的战地生活,大家并无怨言。他们知道,没有击退侵略者,没有勒石记功以前,他们是不可能回家的。在塞下秋来,夜深难寐之时,大家心情沉重,白发将军和流泪思乡的征夫(士兵)并不对立,而是同病相怜,征战多年,谁不思乡!但是他们的肩头上承担重任,任务没有完成,回家无望,只有咬紧牙关,艰苦奋斗,取得胜利,才能奏凯回乡。
西夏并没有打败仗,但是长期苦战,国力损耗太大,他们支持不下去了,于是主动求和,希望罢兵。不久,朝廷使者来到前方,不仅同意立即同西夏谈和,还带来一个好消息:范仲淹调回京师,另有重任。
公元1043年,范仲淹回到京师,才知道欧阳修等人极力推荐他有宰相之才,希望他出来主持变法。得到皇帝的赞成。这一年是庆历三年,所以后来就把这一次变法称为“庆历变法”。
这次“庆历变法”和20多年以后王安石变法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改变“积贫”、“积弱”的国势,希望做到富国强兵。所用的办法也是一样的,这就是由朝廷订出一系列的新法,由上而下逐步推行。至于变法的前途如何,各有各的估计。范仲淹采取的是小心谨慎的态度,他深知改革内部的积弊比抗击外部的敌人还要困难。外部的敌人是明摆在那里的,可以鸣鼓而攻之,内部的许多积弊是附着在自己人身上的,而且形成已久,决非一朝一夕所可排除,如果操之过急,激化各种矛盾,就会造成混乱动摇国本。皇帝求治心切,一再向范仲淹征求意见,何事应兴,何事应革,也就是如何变法。范仲淹非常谨慎,他认为去做一件具体的事容易,而积弊难除,惟恐劳而无功,反而引起混乱,所以一再推谢,不敢提出意见。后来皇帝召对赐坐,下令打开天章阁的大门,磨好了墨,铺好了纸,亲自执笔蘸饱了墨,恭恭敬敬的送到范仲淹的手中。看到年轻的皇帝如此诚恳,又如此谦虚,他不能再推了,只好请求退而列奏,上《十事疏》,十件事包括四个重点:
一是澄清吏政,也就是政治革新。
二是调剂民生,也就是经济改革。
三是改革兵制,也就是军事革新。
四是建立恩信,也就是文化革新。
皇帝征求了富弼与韩琦的意见,却也大致相同。于是下定决心,下诏推行新法。
范仲淹觉得自己受了年轻皇帝的知遇之恩,决定按新法严格执行,在选人任监司的时候,拿出档案审查,不合格者一笔勾销。富弼在旁边看了,叹息说:“你一笔勾销甚易,此人一家哭矣!”范仲淹回答:“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这就是说,用了一个不称职的官,也就会害了许多老百姓(造成一路哭),与其一路哭,不如就让他一家哭吧!
在任何时代,人事制度的改革,如何用人,用什么人,都是一个最敏感的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别的改革都是空谈,你再有良法美意,老的官僚班子不去执行,你一点办法也没有。范仲淹的变法从第一个重点“整顿吏治”开始,完全正确。但是对吏治一加整顿,就捅了马蜂窝。那些冗滥官员都是通过各种不同的关系挤进官场的,一旦黜退,就触犯了许多权贵官僚的利益,一时舆论哗然。大家通过各种手段,大肆攻击新法,大肆攻击范、富,有些地方,甚至连办公也停止了。年轻的皇帝没有经验,看到这种形势,完全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范仲淹是个仁厚君子,看到形势恶化,皇帝应付不了,就借西北边疆有警,自请再去守边。1044年6月,范仲淹以陕西河东宣抚使名义去了西北;再过两个月,富弼以河北宣抚使名义去了河北。两位主持变法的大宰相一走,新法也就陆续搁浅,最后不了了之。范、富两人从担任宰相到去职,时间还不到一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积弊之形成,为时甚久,决非一朝一夕所能铲除。有时候,需要反复冲击才能见效。从中外历史看来,革命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改革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是非功过,不可一概而论。像范仲淹这样的有志之士,一向忠于职守,勇于任事,能文能武,忧国忧民,我们很难把“庆历变法”失败的责任加到他的头上。变法之初,他就估计积弊难除,对前途并不看好,因为皇帝一再催他上马,他只好鞠躬尽瘁,尽力而为。
范仲淹于1045年罢相,1052年去世,在这7年中,他虽然也调动了一些职务,但是不断地受到他人攻击,也就无所作为,没有什么大事可记。只有在1046年,他应友人滕子京之请,写了一篇《岳阳楼记》,成为千古名篇。
此文是一篇四六骈文,其可贵之处不在词句而在内容。作者在这篇短文之中自抒怀抱,写出自己崇高的思想与广阔的胸怀。他那以天下为己任,一生忧国忧民,吃苦在前、享乐在后的想法与做法,不管是在任何社会中,都应该说是最高尚的品德。在此文之中,他认为古仁人之心是: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关心民间疾苦),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关心国家大事),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
中国知识分子的优良传统就是以天下为己任,忧国忧民,忧时忧世,无时不忧,无处不忧。到了范仲淹的笔下,就简化为“先天下之忧而忧”一句话,而传诵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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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法是一场大悲剧(1)
从秦始皇开始,中国实行君主专制制度长达两千年。在这种制度统治之下,万里江山都是皇帝一人的私产,天下的老百姓都是皇帝一人的奴仆,朝政都由皇帝一人决定,别人无权过问。国家的法规、律令,都是皇帝订的。他愿意怎么订就怎么订,愿意怎么改就怎么改,用不着和任何人商量。
在各个专制王朝中间,宋代要比别的朝代开明得多。至少从宋仁宗时代起,就公开提出了变法的问题,并且向一些德高望重的官员征求意见,让一些有关的官员认真讨论。在这种基础上,才能产生主张变法与反对变法的争论,###(主张实行新法)与旧党(反对实行新法)的争论。虽然这种争论并没有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从开头的争是非发展到后来的闹意气,闹得一塌糊涂。但是与那种大皇帝金口玉言,一人说了算数相比,总算是前进了一大步,让人嗅到了那么一点点民主气息。世界上的民主国家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都是一路吵吵嚷嚷逐步发展起来的。北宋的党争距今已有###百年之久,我们不妨回想一下,在距今百余年前,清王朝的慈禧太后对于主张变法维新的###还一概斩尽杀绝,这样一比较,清王朝不就更显得十分顽固与落后了么!
宋代的变法是由知识分子提出来的。不仅历次变法的主持人如庆历变法的范仲淹,熙宁变法的王安石都是大知识分子,就连庆历变法的发动者,宋仁宗赵祯也是苦学多年的知识分子。他们拟出来的变法方案还是像模像样。例如说,变法是想改变积贫积弱的现状,能够做到富国强兵。目标完全正当,于国于民都有好处。就是其中的“强兵”部分,也只是改造军队,保卫自己的疆土,并没有去侵略别人的打算。这种变法,老百姓不会反对。庆历变法之所以遇到阻力,是因为范仲淹从裁撤冗员开始革新,一动手就触及了某些官僚的利益。这使大家认识到,触及自己人利益的改革一定要谨慎行事,逐渐推行,不可操之过急。变法和党争一直延续了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徽宗、钦宗六代,总共八十多年。参与的人员包括皇帝、太后、宰相以下的重要官员与当时许多知名学者,其中有父子两代都参加了的,如范仲淹、范纯仁;有兄弟两人都参加了的,如苏轼、苏辙。开头大家争论的不过是变法方案的具体内容,逐渐发展为赞成新法与反对新法两方,先是争是非,说道理,后来就是闹意气,互相攻击,发展而为###与旧党两派。如果只把争论限制在学术范围与政治主张之内,不管争论得多么激烈,都不会闹出大乱子,很可惜,在这一段历史时期,皇帝都不长寿,一再出现小皇帝在位、太后临朝听政的局面。小皇帝与太后对变法的内容必然不会熟悉,但却一再介入党争,而且轻易表态,支持一方,打击一方。这就使得党争扩大化,双方争得没完没了,直到金兵南下,北宋灭亡,这才被迫中断。
于是就有人认为,北宋是被变法、党争闹得亡了国,因此,就对变法、党争一概抱否定态度。其实,北宋亡国,另有原因,史实具在,罪责分明,不能要变法、党争来负责任。变法和党争,是社会发展到一定时期的必然产物,绝不是偶然发生的。在当时,我们周边的一些国家、民族还只是懂得用武力来争夺领土,来改变制度的时候,我们已经知道用开会探讨问题与协商解决问题的办法来化解矛盾,进入“君子动口不动手”的范围。比较而言,我们还是文明多了。
变法君臣初相见
我这里所说的变法君臣,君是指的宋神宗赵顼,臣是指的王安石。他们这次见面的时间是在公元1068年4月初四,地点是在东京开封府皇宫里的天章阁。正因为有了他们的这一次见面,谈得志同道合,从此君臣配合,合作到底,于是才出现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次,也是世界历史上第一次大变法——就是一个政权完全出于自愿而进行的自我改革运动。
我之所以把宋神宗赵顼称为变法之君,因为他确实是这次变法的主要人物,为了变法事业贡献一生。一般说来,专制王朝的继位之君大都荒淫萎靡,不图振作,很少有勤勉好学,奋发有为的。赵顼是一个难得的有志于振兴国家的优秀青年。他继位时刚刚20岁,平时不图享受,努力读书,废寝忘食,尊师重道,曾经带着自己的弟弟对讲课的老师行大礼,为朝野所一致称赞。他不甘心于宋王朝的积贫积弱,以向辽、夏两国缴纳岁币为耻,朝思暮想,要实行变法,富国强兵,重振汉、唐雄风。有一次,他穿了一身戎装去见自己的祖母曹太后,高兴地问:“娘娘!你看我这一身衣服还好看吗?”在他弟兄三人中间,他的个子最高,20岁的青年皇帝,戎装佩剑,英武挺拔。他这时多么希望得到祖母的夸奖,有朝一日能够挥师远征,收复失地,为祖宗雪耻,为国家争光。想不到曹太后却劝他凡事要遵守祖宗成法,不要轻易谈兵,而且说话之时,潸然泪下。这使他如同喝了一瓢凉水,一直凉到心里。他又去找当年和范仲淹一起到西北抗击西夏的富弼老相公,请教如何抗击西夏的策略。富弼听了以后,思考了很久,最后才慢腾腾地说:“愿陛下20年口不言兵,才是国家的大幸。”他很想问一句:“你当年的豪情壮志哪里去了?”但是这样太不礼貌,只好把眼泪往肚里吞,还得点头称是。青年皇帝是多么盼望能够遇到一位知己。
赵顼早就知道王安石其人。他还在当太子的时候,代他掌管文书的官员韩维就经常介绍王安石的事迹。王安石字介甫,临川(今江西抚州)人,家贫苦学,21岁成进士,虽然诗文名气很大,被一些文人学者所推重,但他并不想靠拉关系,向上攀升,而是安心在基层当地方官,深入了解民间疾苦,实践进行改革的办法。虽经欧阳修等人一再向朝廷推荐,他都不肯应召,只埋头在地方上做有利于老百姓的具体工作。他越不应召,名声就越大。1060年,仁宗任他为三司度支判官,后又改任知制诰,他接受了,并向仁宗上了万言书,书中已经列举了许多变法方案。不知什么原因,仁宗未作答复,不久仁宗去世,此事搁置。英宗在位几年,他仍在基层工作。赵顼继位后,因为热衷于变法工作,把他那本万言书中的许多变法方案看了又看,爱不忍释,所以一再召他来京,任为翰林学士。他于1067年9月奉诏,迁延了7个月,才越次入对。
变法是一场大悲剧(2)
赵顼下令大开天章阁之门,把王安石迎入赐坐。他内心非常激动,自己虽然贵为皇帝,但是每天所接触的人,多是唯唯诺诺之徒,有谁真能为我分忧。这个慕名已久的王安石,气宇恢宏,目光如炬,确有一副能担大任的样子。难道梦想多年的变法大计,就要依靠他来实现?他想问安石的话太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就对安石说:“你在7年前所写的那本万言书我已仔细看过,其中所提到的许多新法以后我们都会认真讨论,逐步实行。今天我想问你的,是治理国家以何事为先?”安石从容回答:“择术为先。”(立个目标,定个标准)赵顼又问:“唐太宗怎么样?”安石又答:“陛下当效法尧、舜,岂能只学唐太宗!其实尧、舜治国之道至简而不繁,至易而不难,后世的学者不能理解,以为高不可攀。”赵顼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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