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傍晚,汴河水面烟波浩渺,一轮虹日远远垂在天际线,漫天云霞,有群鸥掠过白帆,飞向远方。
阿宝目视前方,微笑道:“我还记得,许多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金秋黄昏,我跟着赵從搭船去东京,阿哥到瓜洲渡送我,给了我一支如意簪,祝我到了东京,事事如意。”
“我木木的,整个人都傻了,直至上了船才知晓,原来他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吓得赶紧扒着船舷,哭着跟他说我不走了。”
“我阿哥在岸上追我,他腿不好的,追了好远好远,他还大声喊着什么,我在船上听不见。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喊的应该是‘阿宝,你别走’。”
梁元敬望了她一眼,道:“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阿宝自然地接下去。
梁元敬惊讶地看着她。
“怎么?”阿宝不悦地瞟他一眼,“我会背柳永的词很奇怪么?被御史台的老头子们骂了这么些年,也总该有些长进罢。”
“……”梁元敬无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方才看我干什么?”
“我是怕你难过,”梁元敬红着脸说,“不是讨厌离别么。”
阿宝心中窃笑,不得了,梁元敬竟连这个也知道,看来他真的很喜欢她。
“我不是讨厌离别,只是讨厌不告而别。”
梁元敬闻言一愣,脸色发白,纤长睫毛垂下去,掩去眸中情绪。
阿宝担心地道:“怎么脸这么白?是不是岸边风太大了?快回家去罢,当心又着凉了。”
梁元敬低声说:“嗯。”
作者有话说:
生辰
二人自码头往家走,阿宝未与梁元敬并肩,稍稍落后他几步,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其实,她还是讨厌离别的。
阿宝爱热闹,爱黏人,所以昔年崔娘子远嫁去江夏时,她哭得昏天暗地,与阿哥渡口分离时,她也哭得撕心裂肺,在船上时还不肯吃东西,慌得赵從不知如何是好,生怕她下了船便要回扬州,只能挖空心思,满东京城地带她玩儿,给她搜罗有趣玩意儿,希望京师的花柳繁华可以替他留住她。
今日送走阿哥,她心底还是有些难过的,但并不至于哭出来。
兴许是她知道这一去并不是永别,最迟明年春天,她就能与阿哥再见面,甚至能看见泉州的嫂嫂与小侄女,还有可能是……
因为有梁元敬在她身旁,她知道,自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看着前面那人颀长清瘦的背影,阿宝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忽然心念一动,做了一件这么久以来,自己一直很想做的事——
她助跑几步,猛地冲过去骑上了梁元敬的背。
“!!!”
背上陡然一沉,吓得梁元敬魂飞魄散,下意识就要把背上的东西扔出去。
等阿宝放肆的笑声在耳畔响起时,他才反应过来那“东西”是阿宝,于是立刻反手紧紧搂住。
青年身形挺拔如修竹,背上还背了个哈哈大笑的俊俏少年,这场面引得街上行人纷纷投来视线,莫不含笑望着他们。
有卖花妇人提着花篮过来,笑道:“重阳佳节,二位郎君,挑两支花儿戴戴罢。”
阿宝趴在梁元敬背上,挑了两朵金玲菊,一朵簪在自己鬓边,一朵替梁元敬别在衣襟上,又伸进他怀里摸出钱袋,倒了十文钱出来,给了那妇人。
妇人笑着道声“多谢”,提着花篮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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