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儿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伯明親啟”。
他泪如雨注,朝外喊道:“爹,娘留了信!”
伯明已经走出了院子,听念儿喊他,说樱娘给他留了信,他赶紧跑了进来。他双手如筛糠般抖着打开了信,上面是一行行他再熟悉不过的字迹,确实是樱娘亲笔写的,不会有误。
“我的夫君伯明:
当你看到此信,或许我已经身至阴曹地府。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无论是何人,都会经历生老病死这一遭,只不过是或迟或早之事。你切勿过于伤悲,我自己都能坦然接受,你可不要想不开而苦了自己。
今夜乃除夕,此时你和仲平在堂屋里守夜,而我坐于桌前写着此信。刚才咱们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吃年夜饭,现在又静谧得只能听到窗外一阵阵风吹树叶的沙沙之声。我早已想通,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也没有永生永世的夫妻,总归有离别的那一日。
你不要怪你师父隐瞒了你,是我央求他的,我想在最后的这一段日子里,咱们能好好相伴,没有泪水,没有悲痛,更不想让你眼睁睁地看着我离开这个人世。
你一定要好好地度过余生,不要因我离开了人世而做傻事,切记切记!否则我死也不能瞑目。你要看着儿女们过幸福的日子,看着他们生儿育女,然后时常牵着儿孙们到我的坟前去看看,若能如此,我便能安息。
爱你的樱娘”
伯明的泪水将信打得湿透,他把信递给了念儿,拔腿就往外走。
“爹,你去哪儿?”念儿怕他爹承受不住会出事,紧紧拉住他爹。
伯明一把挣脱了念儿,“我去找你娘,她没有走,更没有死!”
他慌忙走出,在抬脚跨门槛之时,突然一下栽倒,昏厥过去了。
念儿和甄观怡直扑过去,“爹!爹!……”
清儿和顾兴因为睡在厢房里,刚才并没听到这边的动静,直到他们起床时才被念儿和甄观怡的哭喊声给惊了过来。
他们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清儿见他爹昏厥过去了,娘也不见了,她当场哭晕了过去。
甄观怡留下来照顾清儿,念儿和顾兴将伯明背到佛云庙去,因为樱娘曾经跟他们讲过,他们的爹曾经昏厥过去了,是空玄师父为他治好的。
空玄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日,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伯明这症候已近二十年没犯了,这一犯或许比上回的病势更甚。
念儿再回来时,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这件诡异的事,他把全家福收了起来,赶紧买来棺木,往棺木里放几件他娘的衣裳,就给钉上了。
之后他才将四岁那年午睡时他娘讲的故事告诉了已经醒过来的清儿。清儿和顾兴根本不相信有这等事,硬是发疯地去外面找了好多遍,最终才半信半疑地悲痛而归。
接下来他们就办丧事,办得毫无漏洞。
招娣和仲平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昨日樱娘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去逝了?昨日一大家子人在院子里嬉闹了一整日,今日却听闻这等噩耗!
招娣哭喊着非要念儿将棺木打开,她要看大嫂最后一眼。银月和金铃也央求着,她们不相信大嫂突然就这么走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念儿和清儿都不允,招娣最后扑在棺木上哭得晕了过去。
永镇的人都唏嘘不已,看来昨日那道光彩的落霞不是什么祥兆,而是凶兆,将樱娘的命给带到阎王爷那儿去了。
七日之后,伯明醒过来了。在他看来,这个人世已经面目全非了,因为樱娘不在了。
他回想起樱娘在菩提树下落泪的情景,她哪里是眼睛里进了什么飞虫,她是真的在哭泣。
而念儿还告诉他,说樱娘是五百年后的未来之人穿越过来的,他不相信,因为樱娘在信里根本没有提及。
可是当他回忆着这二十年里樱娘与他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有着那么多的惊喜,那么多的不可思议,再想到那次去金陵,樱娘看到那块石碑时魂不守舍的情景。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念儿的话,或许那真的只是樱娘为了哄他睡觉而编造的故事。
也或许,樱娘怕吓着他,不敢在信中提及而已。
即便她是穿越而来的人,他也能安然接受。可他无法接受樱娘就这么走了,走得无影无踪,连画像都跟着一起消失了。没有她的日子,他该怎么过?
别人死了只不过灵魂没了,身形还有,为何他的樱娘却如此悄声无息,连个影子都找不到?
他甚至幻想,樱娘没有死,而是在某个地方等着他。他要去寻她,或许她像年轻时那般,突然想出远门走走而已。
所以,他跋山涉水,走遍大江南北,到处寻找樱娘的踪影。
三年后,他一无所获,落魄而归。
念儿并未去参加殿试,因为他要在家守丁忧三年。待伯明寻了三年未果而回来后,念儿的丁忧期已满,才去考了殿试。他中了进士,被皇上授了官,然后带着甄观怡走马上任。
伯明则带上樱娘曾经写的《生活日志》《工作日志》《游历日志》去了佛云庙,剃了发,再次当起了和尚。
他的头上仍然没有燃戒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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