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七寂的声音依然轻如言,薄如雾,但却给人无比的震慑力,众人如蒙大赦一般走了出去,七寂拿起一块破碎的铜镜,镜子里只能看见殷红如花的唇瓣,那顶重而繁复的凤冠正静静地放在一旁。
“迎亲的人来了,迎亲的人来了。”房内冰冷如冬,房外热闹喧腾,迎亲的喜乐已经如风灌进这个寂静的寝室,外面守候的人都涌了进来,开始七手八脚地帮七寂带上凤冠,在那红纱盖上的瞬间,七寂看到庭院的花正在怒放,而她觉得是那样的荒凉。
出阁的仪式热闹而隆重,宾客已经济济一堂,一切都像真的一般,但七寂除了闻到血的腥味,感受不到任何热闹与喜庆,似乎她只是一个冷冷的旁观者。
“小寂,我终于娶到你了。”当天寐那带着粗茧的手将她牵起,七寂的手抖了,他为何要来?怕这一腔深情错付了。
天寐的手温热而有湿意,长年练武,那手不够绵软,但却有力而厚实,但这刻,掌心轻轻的摩挲让七寂的心禁不住一阵痉挛,不是快意,而是痛楚。
“你怎么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从七寂的嘴里溢出来,丝丝缕缕,难以断绝。
“傻瓜,我不来谁来接你回家?”天寐只道她是紧张得迷糊了,手中的手又用力了几分,听到家这个字,七寂心中好不黯然,家是什么?家在哪里?年少时跟着娘四处飘泊,有娘的身影,四处可为家,住进南宫山庄,家好大,可惜自酿穿上嫁衣那天就再无笑容,所以她讨厌这红得像血的嫁衣。
七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酿穿上嫁衣时是多么美艳不可方物,她更不会忘记风雨中,那一身喜袍的男子的嚎叫有多绝望凄厉。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当她冲进娘的新房时,娘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变得惨白如纸,即使那胭脂的嫣红也不能遮挡那种苍白,她在问为什么会这样?茫然而痛楚。
“娘,怎么了?伊儿怕,伊儿怕。”七寂记得她冲进了娘的怀抱,这些年生活无论多么落魄,她从来未见娘如此失魂落魄过。
“伊儿不怕,伊儿不怕。”七寂记得那一晚,娘紧紧将她搂在怀中,但娘的身体颤抖得她很害怕。
“啊——啊——”窗外风大雨急,男子撕心裂肺的惨叫此起彼伏,一屋子无人能眠,昨晚还是满庄喜庆,第二天整座山庄白白的一片,白色的衣服,白色的灯笼,白色的纸花儿,还有骏哥哥那冰冷刺骨的眼神。
嫁衣是不祥之物,娘穿上这红得像血的嫁衣,南宫世家变成白茫茫,如今她穿上嫁衣,这逐月楼会血色漫天,七寂突然有冲动甩开天寐的手,将这一身红衣撕得稀巴烂。
“傻丫头怎么了?是不是紧张了?”敏锐的天寐早已经察觉她的异常,但却以为她和他一样,是因为兴奋与激动。
七寂不知道天寐是不是骑着白马来迎娶她,但她却从围观者的嘴里知道这迎亲的队伍有多浩大,排场有多隆重,低头一路花瓣,粉嫩娇艳。
“新郎长的真好看。”
“还没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男儿。”
“新郎是什么来头,是高官权贵还是哪的富商?我这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隆重的迎亲队排场。”
在众人啧啧称叹声,在众人声声羡慕夹带着妒忌的喊声中,七寂坐上了豪华舒适的花轿,外面热闹沸腾,七寂的心却荒如沙漠,那喜炮的鸣响,那喧闹的欢呼,那花瓣落地的声音明明那么近,七寂却觉得那么远。
她的脑浮现天寐那温润的笑,缠绵不满足的吻,她的掌心依然残留着他的温度,那粗粗的触感还是那样真切。
还有那个柔和的夜晚,但身上的血染红那雪白的被褥,整个人笼罩在死亡阴影的时候,漠风黑着脸告诉她:“如果这样都死,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
“你都听明白了?怎么那么蠢?”她还记得那个漠风说着一句句让她脸红心跳的话,她羞得躲进被窝里面,而他也满脸红霞。
“如果我死,也会拉你一起下地狱。”漠风的阴狠的话不停地在耳畔回荡,漠风不要怪我,要怪只怪你运气不好,死了就不要上来缠我,七寂闭上眼睛,身体斜斜靠在一旁,似乎已经使不出一丝力气,四周的喧闹声却越来越清晰,清晰得让她想用手捂住耳朵。
直到远离这里,到了无人的小道,喧闹声亦未歇,本来就庞大的迎亲队伍,再加上七寂几十个陪嫁丫鬟护卫,这队伍哪能安静得下来?
但一路上喧闹的都是迎亲的队伍,七寂偶尔能听到调侃天寐的话语,但天寐心情极好,不但不怒反而巧舌如簧,应付这些人绰绰有余,只是七寂的陪嫁显得安静得多,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客,天寐他们是主,而是这几十个丫鬟护卫,全是逐月楼的一批顶级杀手,习惯了冰冷与血腥。
再远的路总有尽头的一天,当花轿到达逐月楼所在的山下,当那雷鸣的欢呼此起彼伏,撼动这一方天地,七寂觉得自己身体的力气在一点点流逝,这些在欢呼的人今夜都得死了吧?那敬畏地喊他寂坛主的兄弟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吧?还有那半夜起来帮她弄早点的厨子,今日之后就不用那么辛劳了。
七寂长叹了一声,原来人与人之间不能靠得太紧,不能相处得太久,否则就会如今日这般,心不得安宁。
“小寂,我牵着你走上清风居如何?如果你嫌累,我可以背你上山,如果你觉得还不够亲密,我可以抱你上去,如何?”天寐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柔情缱绻,那浓浓的爱恋让人心颤。
“人多还是牵着吧。”七寂的声音很低,因为心虚,但在天寐听来,就是娇羞无限。
“嗯,等无人的时候再抱可好?”天寐的声音低沉沙哑,抑制不了心中的兴奋与愉悦,那喃喃细语柔如细风,撩拨人心。
“嗯。”七寂无话可对,藏着毒药的腰间夹层似乎变得滚烫,烫伤了她这一寸肌肤。
“不用担心看不见,我会一直牵着你。”当天寐修长的手覆上小寂的手,当他爽朗的笑声在山间回荡,七寂觉得一阵眩晕。
七寂走得极其缓慢,天寐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往上走,走得很稳稳,除了喧闹声,还能听到少女清脆的笑声,轻如飘絮的花瓣从天空中飘洒下来,繁华如梦,天寐执着她的手喃喃轻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声音如梦呓,如魔咒缠绕着七寂,驱之不去,赶之不跑。
骤然响起的喧闹声将七寂惊醒,纵是走得再慢,他们已经上到了清风居,一早侯在一旁的人禁不住欢呼大叫,许是察觉到七寂双手的颤抖,天寐的手又紧了紧,但手心温度却不能给七寂丝毫温暖。
“天寐怎么那么久才回来,差点就误了吉时,不是半路按耐不住,先行洞房了吧。”漠风那露骨的话引起哄堂大笑,七寂的眉头禁不住皱了皱,这男人的嘴巴一如既往的糟糕。
“今天我大婚,按耐不住才是男人,各位兄弟说是不是?”天寐脸皮也够厚,一句话弄得满堂喝彩,天寐一边说,还要一边用手指轻轻挠着七寂的掌心,不是挑逗是什么?
076:洞房花烛夜
七寂心一颤,这男人实在放荡不羁,竟然在大堂这样挑逗着她,七寂被挠得掌心发痒,忍不住想挣脱他的手,但没想到天寐朗声一笑,再次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
“捉住夫君的手,如果弄丢了,今晚我找谁洞房?”天寐暖昧露骨的话又引起一阵哄笑,喜堂的气氛已经高涨,怪不得他能跟漠风成为生死之交,两个都是一丘之貉,但此刻听到天寐的话,七寂觉得凄凉,而不是羞涩,天寐对她情深一片,真心真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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