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下了雨,田间的土壤浸了水,但也不至于过于湿润,正是犁田的好时机。
庆云村位于青州府昌南道的梁食县,在中乾南北纵线的中段略微偏北,多种水田,现下也正到了春耕农忙之时,田间左右望去俱是辛劳耕种的农户。
临近正午,李藏璧已经顺利翻完了一亩地,现下正站在田垄上指挥裴星濯。
“手握稳犁把,脚踩住犁杆。”
“别东倒西歪的,站稳了”
“往下,把犁铧插到地里,用点力,太浅了。”
“往前推,推犁头,把土翻过来。”
“用点力行不行,你是不是没吃饭?”
裴星濯站在田间被指挥地手忙脚乱,听到这话便扬声回道:“我真没吃饭啊阿渺姐,我娘去我二姐家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裴星濯是半年前以郑泉明的身份进来,之所以挑中郑泉明,主要是因为他在外考学已久,与村中的很多人都已经不太熟悉,家中虽然还有母亲和兄姐,但母亲年迈,兄姐俱已成婚,忙着自己家的事情自然也不怎么能顾得上他,再加上他此次武考失利,正值郁郁之际,和兄姐说自己休息休息还想再试一年,所以也不用去官府更改籍策。
兄姐心疼幼弟,自然不会催促他寻个活计,只将家中几亩田地给他让他先干着,等自己想好了再说。
不过以上这些都是对面他人的说辞,真正的郑泉明武考并未落榜,已经绶官至青州府江平道的交河县,而青州府的府令薛凝则是李藏璧父家的旧部,将裴星濯送进来的事也是她一手策划的。
郑泉明是田间地头长出来的孩子,裴星濯既然要装他,自然也不可能不会种田,刚开始可以用手生的理由搪塞过去,久了就不大行了,所以李藏璧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无情道:“再往前,继续走。”
……
水牛力气大,大约第四日的时候,李藏璧便将自己家的十几亩田都犁完了,裴星濯也慢慢上了手,不再需要李藏璧一直盯着。
犁完地便要灌水,但用以引水的竹筒连着用了两年,已经烂的差不多了,趁着天色还早,她又回家取了蔑刀去往田间不远处的小山上砍竹子。
这边的竹子长势都不错,她也没往里走太深,寻了两棵差不多粗壮的便下了刀,几刀下去,竹枝哗哗,整根竹子从侧方倒下去,根部也发出断裂的声音。
李藏璧将其彻底砍断,去除顶端的长着叶子的细杈分枝,再从中间横着劈开,一分为二,又把中间的竹节都通了,这才用绳子扎好,一路拖去溪边。
将溪旁阻水车的石头搬开,那水车便盛着水,咕噜咕噜地转起来。
竹子一高一低地搭上去,引着清澈的溪水一路去往田间。
李藏璧擦了擦汗,将手垂至那竹筒下方,流水淙淙,缓缓地拂过她的手,连带着心情也舒缓轻松了起来。
灌完的田需要浸泡数日,这几日便不用来田里了,李藏璧一鼓作气把活干完,拿好东西往家走去。
绕过田间的古树,路上来去的也都是干完活回家的村民,有几个认识她的,都抬手和她打招呼,李藏璧笑着应了,寒暄了几句。
田边的疏篱透着绚烂的晚霞,袅袅的炊烟从各家各户陆续升起,路上偶有吱呀作响的牛车缓缓经过,一切都是这般熟悉,和她过去几年的生活一般无二。
李藏璧抬目看着,不知道心中什么感受。
这样平淡悠闲的日子,到底还能有多久呢。
……
到家的时候院门半掩着,元玉已经回来了,正挽着袖子在水井边打水,元宵摇着尾巴在他脚边绕圈,吐着舌头,似乎是渴了。
他用脚轻轻踢了踢它,先把装满水的水桶放在一边,这才舀起一葫芦的水放在元宵眼下,元宵一刻也等不及,立刻摇着尾巴埋头喝起来,发出扑哒扑哒的声音。
他抬头看见李藏璧,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说:“回来了?”
她应了一声,把蔑刀扔在墙角,抬步朝他走过去。
元宵还在喝水,他一时也没松开手,只蹲在原地和俯身而来的李藏璧亲了亲。
双唇一触即离,李藏璧起身往屋内走去,元玉低头浅笑,伸手挠了挠元宵的下巴。
……
晚上吃了饭,李藏璧又坐在窗边写她的札记,这是她自开始种田时便常做的事情,元玉也曾看过,多是一些有关于时节时令、农具制作的东西,并无什么特别。
她在这边写着,元玉也将院中晒好的衣服一件件收回来,放在床上仔细抚平叠好,和李藏璧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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