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马车停在外面。
姐妹两人站在门口,裙角都被檐雨洇湿,好像美人面上析出斑斑点点的泪痕。
“上次做的绢花还有吗?你之前给我的,我都用来送人了,那些阔太太们,不知道有多喜欢。”
“我去给你拿。”
绿腰掀帘进了内室,片刻便捧出满怀锦簇花团来。
红眉接过其中一朵,放在鼻尖轻嗅。
“我就奇怪了,你这个花,为什么总是有股香味,好像是活的一样……”
说着把牡丹绢花放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又上手揉捏,“我看这面料,和别人的也大差不差啊。”
绿腰笑起来,“没什么好遮掩的,其实,我就是用了点香料。”
红眉瞪大眼睛,“怪不得,我说呢,上次和房员外家小妾出去踏青,她头上就簪着你做的这个绢花,蝴蝶一老撵着她飞,人都拍马屁,还说她是花神转世,就我感觉不对,牛头对不上马嘴,原来答案在你这儿呢。”
“她既然肯戴着我做的东西显摆,我得感谢她。”
红眉却撇着嘴,刻薄起来,“你是不知道,那女人有狐臭,把你做的花儿都熏臭了。”
绿腰一本正经,“不要这么说,香过度了就是臭,臭里面也能提取出香来,说不定,你闻着是狐臭,人家房员外闻着就香了,要不怎么会收进房里呢?再说了,有人愿意为我的手艺付钱,我就高兴,钱付过了,人家的东西,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红眉不耐烦,“行行行,我说不过你。”
叫小丫头把这些花都收进匣子里面,又问:“不过我还是要多问一句,你哪来的东西做香料啊?”
这话问的很有道理,通常来讲,香料比做花的绢丝还贵,把香粉撒到花上,那叫本末倒置,真这么干,不知道能挣到几个钱。
“都是用的最常见的东西,橘子皮知道吧,还有松针、柏叶、酒糟,凡是你能想到的,其实都能用来作原料。”
红眉抬抬眼皮,显得有些意外,笑着说:“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呢。”
绿腰嘴角淡淡一敛,连声音也很久远,“以前,我们也不在一起呀。”
“是哦。”红眉说,“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自从少时分开,两人就好像踏上陌路,明明重新认亲,也是最近才发生的事。
可是经年之后的相对,大多时候却是无言,想说的太多,又无从说起,就像现在,万千雨线下,也只有一句:“好了,我走了。”
隔着雨幕,华贵的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泥泞的村道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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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姐姐,惆怅短暂停留,取而代之的是,绿腰终于松了一口气。
喉咙里不适愈发严重,昨天下午,自己吃湟鱼的时候,刺卡进了嗓子里。
整整一下午都坐立难安。
然后昨天晚上几乎又一夜没睡,红眉在她旁边,不停絮叨,如同一只聒噪的家鸽。
这只家鸽唯一的目的,便是呼唤她这只野麻雀,进入金丝笼。
从大官的小妾到豪门的继室,方圆百里的适婚子弟,她都如数家珍。
“城东的王乡绅家,有一个大儿子,人长得很漂亮,就是腿有点跛,耽搁到现在还没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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