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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第1页)

等始元恢复知觉时,发现自己已躺在床上,床前妃嫔环绕,悲戚之状难以尽述。范珉俯伏在他枕边,归仁满脸泪痕的斜倚在他脚头。见此情景,让他不觉顿生柔肠,心想,作天地的主宰有什么好?成天战战兢兢,诚惶诚恐。还不如一个普通人过得甜蜜、舒心呢?

原来在他身陷险境时,满朝文武几乎悉数赶到了仙血海附近,但都拿不出一个好的办法来。当然,他们不是没有毁灭这些幽灵的能力,而是担心在毁灭幽灵的同时,也会毁掉他们的主子。后来还是归仁与始基连手,一方面护住始元,使其不受伤害,另一方面始出“离火神掌”,击退妖邪,将他解救了出来。可让归仁和始基痛感不安的是:当时救人心切,用力过猛,把天穹打出了一个缺口。这缺口对天界来说,无关紧要,但对凡间来说,就成了灭顶之灾了。因为这仙血海的海水,不仅仅是给地上造成水患那么简单,还有随水而下的仙界恶灵,又会给侥幸成活的人们造成灭顶之灾。这一结果当然为始元所乐见,因为这样一来,既为他免出了隐忧,又不用再担心人类不被灭绝了。让始元重获新生,归仁、始基功不可没,对此始元自然不得不论功行赏。因此他不但解除了对始基“永不录用”的御令,同时封他为“霹雳王”。不想视利禄如粪土的始基却对此毫无兴趣,当即谢却:“陛下,请收回你的成命吧,我可不是做官的料!只要你不禁止我跟归仁玩儿,就足够了。”对此,始元自然是不会反对了。接着他又将归仁封为“伏魔王”。结果归仁也对这个所谓的王也没有兴趣,说只要不限制他与“叔叔”玩,就满意了。始元一听,乐了:“你们这两叔侄呀,真是一对宝器!我不让你们在一起玩儿,你们没在一起玩吗?”对此,满朝文武也为之窃笑。当然,始元对其他众臣也给予了大小不等的赏赐。

经此一劫之后,始元保持了一段时间的静默。对归仁与始基的走近,也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态度。他甚至还一度认为,这两个人接近,没准还有利于自己?因为淡泊名利是这对叔侄的共性。

一天,始基、归仁叔侄俩,来到一个背山面水的河边。不觉波光泛彩、林静鸟鸣。按理身处如此富有诗情画意的环境,他们应该忘却烦恼,尽情地享受一下这份难得的闲适才是。可归仁压根儿就没有这份雅兴,不无忧虑对始基说,天上的神与地上的人,从体貌上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差别,而生活状况却判若天渊,这到底是为什么?而始基却以理所当然口气告诉他说,如果都一样,那就没有天地之分了。

一听始基的答话,归仁反感了:“叔叔,您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您跟以前不一样了?”“有什么不一样?难道叔还变成了假的不成?”始基说话依然风趣。“您这壳儿倒假不了,”归仁说这话时,顽皮的一摸始基的肩,“可瓤子就难说了?”

“你认为我还有瓤子?”始基说这话时,脸上掠过一丝无奈,“看来我在你的心里还有点儿分量的?”随即靠住一棵树下坐了下来。

“您在我的心目中岂止是有点分量?简直是举足轻重!”归仁说这番话时,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可现在,这一看法得改变一下了。因为事实证明,我以前的看法是错的。”

“是吗?”

“当然。”归仁接着说:“以前您对我是知无不言,现在却是在搪塞我。人与神本来就是同种而居异,而您却居然附和神尊人卑的观点。”归仁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甚至变得肆无忌惮了,“依我看,如果硬要在人神之间划出尊卑的话,人更应该得到尊崇。因为他们不但具有人情味儿,而且大多数都生得仪表堂堂!”

“你我,还有天帝和帝后都很丑吗?”“这是个例,而多数所谓的神灵,不是钩腰驼背,便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有的甚至就是不伦不类的畜牲!”

“是吗?”始基不无好奇的看着他,似乎在说:“我怎么没发现在个问题?”迟疑片刻后,归仁又说:“您不会认为我是在亵渎神灵吧?不,我是实话实说。”

“你岂止是亵渎神灵?简直是大逆不道,是对天帝权威的挑战!”始基斜视着他说,“不过你的话倒也与我有点对味儿。”见自己的观点得到了认可,归仁进一步谈到了人类的好处。说人间比仙界更富有人情味,虽然他们常常衣食不保,却能够绝甘分少,扶弱济贫。不像仙界的神仙,残忍、贪婪。对归仁的这种看法,始基提出了异议,他认为归仁的意见失之偏颇。他说既然人神同出一辙,那么善与恶也会在人类有所表现,怎么能说仙界尽恶,而人间尽善呢?

同时他又为归仁的言行深感忧虑,因此不厌其烦的告诫他,说与自己谈过的话,千万不要和第三个人提起,对此,归仁没当回事,说

“为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你没错。不过,扯淡的话多说无益。”

“那么你认为什么才叫有益?”

“逍遥自在。”

“你逍遥吗?”

“你看呢?”始基反问道,脸上的不乐一扫而光。“其实您一点儿也不逍遥,”归仁凑近始基,以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心里还过得很煎熬。”

“煎熬?我为什么要过得煎熬?”“凡间的秀芝还好吧?”归仁问这话时站了起来,视线却没从他身上移开,似乎在说:“连爱一个人的权利都被剥夺了,还奢谈什么逍遥?”

始基的确不逍遥。他对天庭一片忠诚,招来的却是无端猜忌。他无心权利,但也不是不过问政事。面对始元的过失,他不顾个人荣辱,时常据理强谏,引来的却是不幸和灾祸。他的最大悲剧是:本领出众。在满朝文武之中,无人能出其右。始元虽然与他称兄道弟,但对他却是恨之入骨,只是暂时还没找到除掉他的理由。因为在始元看来,这个人迟早会对他的地位构成挑战。始基表面上放荡不羁,内心却非常软弱。他爱凡间的农家女,秀芝,却不敢光明正大地娶她,因为这有违“天规”。他表面不爱虚荣、淡薄名利,实则被其所累。不,他已经被这虚幻的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而不自知。每次与秀芝见面,总是偷偷摸摸地去,又偷偷摸摸地离开,似乎在做见不得光的事?他被一个无形的圈儿给圈住了,他有能力走出这个圈儿,但却始终在怀疑,走出这个圈儿,会否给自己带来难料的风险?归仁无意与养父作对,而是出于对始基,尤其是对秀芝的同情,才向始基提起此事。希望能尽早撮合这对痴情男女。

因此,在发现始基的秘密以后,便有事没事地邀他去凡间玩,希望能多为他创造些接触的机会;似乎约会的情侶是他,而不是始基。因为为这事,他此比始基更上心。

“怎么样?”归仁做了个鬼脸,以商量的口气问,“趁这会儿没事,咱们到下面玩玩儿去?”本以为始基会欣然应允,不想却被不冷不热地甩出了一句:

“没兴趣。”

“真没兴趣?”归仁倒背双手,慢吞吞地来回走了几步,“这话我可以说,只怕有的人说这话时,魂儿早飞走了吧?”归仁在说这话时,始基却呆滞地看着远处,“有兴趣怎么样,无兴趣又怎么样?反正人家不喜欢。与其令人家心里不快,还不如打消这个念头好!”

一听这话,他不觉为始基悲哀,他想,这个人真是奇怪,一方面机智聪明,才冠天界。而另一方面却有却又前怕狼,后怕虎,优柔寡断、毫无主张,还不如一个女人有担当。像这样下去,只怕那可怜的秀芝,迟早要被他辜负了?因有这一想法,促使始基下界,似乎成了他急待完成的任务。于是,他再次敦促始基到人间去,可得到的回答却只有两个字:“不去!”

面对这一回答,归仁掉头就走,始基叫住了他,问他到哪儿去?他的回答也很直接:“去凡间。”

“干嘛?”归仁说去告诉秀芝,说她巴望的人已经把他忘了,叫她趁早死了那分心。甚至还说,要明白无误地告诉她,说人家是天帝之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无比,哪儿看得上她一个凡间村姑?归仁话音刚落,始基便“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骂道:“臭小子,看来拿一天不揍你,你的皮就痒得慌?”边说边就抓住了归仁,接着便挠起他的痒来,挠得归仁告饶不迭:“啊啊,叔啊,快放手,我再也不敢对秀芝说你忘了她的话了!要说我就说你无时不在想她,把人都想病了,等病好一点儿,再去看她,行不?”

“臭小子,还说,”始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再说,我把你这嘴给拧下来下酒!”

笑闹了一阵儿,叔侄俩又坐了下来,归仁再次谈到了秀芝。对此,始基摆起长者的谱来,说大人的事,小孩儿操什么空心?对此,归仁岂会保持沉默?说换了别人,他才懒得去操这份心呢,可他不该是自己的叔,能不操这份心吗?接着他说出了自己的忧虑,说秀芝是凡人,不是神仙,她会很快变老的。他提醒始基,说总不能等人家变得年老株黄时,才去娶她吧?这话令他心生感动,眼圈一下就变红了,他想,这孩子说话好痛人心,要是他与始元调个个儿,这世界也许就会变得安宁,更不会有那么多旷夫怨女了?

“那么你认为什么才叫有益?”

“逍遥自在。”

“你逍遥吗?”

“你看呢?”始基反问道,脸上的不乐一扫而光。“其实您一点儿也不逍遥,”归仁凑近始基,以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心里还过得很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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