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昂奇在女人进来包厢时便有股难以名状的预感,当她与班杰明。柯尔上演那齣亲暱的戏码时,他几乎怀疑起自己从不说谎的直觉出了差错,直到她信步向自己走来,比昂奇立刻从那双冰蓝色双眸认出凯萨琳。
崔蒂。杭特。
她不仅仅是改了名字,容貌、身姿、谈吐与一顰一笑都成了另一个模样,她甚至将一头棕发染成暗金色,但比昂奇永远认得那双淡色眼睛。凯萨琳直到把脸凑近时,才认出他来。
凯萨琳─或该说崔蒂。杭特─原本是他安插在乔瑟夫。柯尔名下俱乐部的间谍,她是由比昂奇一手培育出来的天生好手,直到这场出乎意料的会面以前,他一直以为凯萨琳死在俱乐部的废墟底下。比昂奇曾经下令彻查附近所有医院的烧烫伤患名单,也曾去过停尸间查看被烧死的无名尸,比昂奇没有明白自己心里面的感受意味着什么,但它妨碍了自己赖以维生的各种交易,所以他停止这场无谓的搜索,专注在一贯的目标上。
然而凯萨琳其实一直都在这里吗?就这么刚好在班杰明。柯尔手上?更重要的问题是,崔蒂。杭特究竟为谁工作?
她表面上极度顺从,却又在任何可能的缝隙间与班杰明拉扯,不过凯萨琳早已比他印象中嫻熟更多,从左右轻摆的腰际,到娇嗔、微慍的语气,若不是比昂奇屈居劣势,他几乎可以称得上在享受一齣好戏。
「比昂奇先生很英俊吧!我们的小金丝雀就喜欢白净、整洁的小伙子,不过比昂奇先生没有之前那些小子年轻,这点你不会跟我计较吧?」
莫非凯萨琳成了班杰明。柯尔的禁臠?如果是,那已经持续多久了?比昂奇看到一簇光芒从凯萨琳绝美的眼瞳中闪过。他当初没有选择她,凯萨琳记得。
那次在俱乐部的突袭战出了差错,一名白痴在舞台上逃跑时不慎跌倒,想藉由拉住一旁帘幕止住衝势,却把大片布帘扯碎,盖住了舞台边缘打光用的火炬上,火焰瞬间舔拭俱乐部内的木质建材。
当时,比昂奇选择救下身分曝光的线人,而不是同在现场,以舞女身分卧底的凯萨琳。这是合理的抉择,比昂奇时至今日仍会下出同样决断,那为什么他此刻却在凯萨琳的目光里感到苦涩?
「这是什么?这符合与淑女会面的衣着标准吗,比昂奇先生?」凯萨琳点在他衣领上的指尖十分冰凉,隔着衬衫他仍然能感受到。她的皮肤苍白好多,即便她此刻美得令人屏息,却仍像一朵缺乏日晒的枯萎花朵,少了勃勃生气。
凯萨琳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将舞厅红牌的形象呈现得活灵活现,无论是习惯使然,或刻意为之,比昂奇也应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他从容回应:「外面谣传这间舞厅有位高雅的女士,仪容与谈吐都令人心醉神驰,口风再紧的人都会在她面前诚实坦荡。我很荣幸亲眼见到您的芳容,杭特小姐。」
凯萨琳的笑容消失,她很讨厌他这样说话吧?
不要心软,凯萨琳,他忍不住在心中提醒,现在还不行。
下一秒,崔蒂的形象再次鲜活起来,凯萨琳将皮草围巾套向自己,并像猫儿一般轻移、环伺。黛博夫人肯定会讚许她现在的行为,比昂奇第一次将凯萨琳介绍给这位专门传授在地下社会周旋女子仪态的夫人时,对方便对凯萨琳另眼相看。
「您是从哪里找来这位清丽的美人儿,比昂奇先生?教堂后面的小巷吗?」黛博夫人几乎是对他投以称讚的目光,而她可是很难被取悦的尊贵女士。比昂奇没有搭话,黛博夫人也没预期得到回应,她可以教会凯萨琳他所无法指导的技巧:取悦男人,以及如何自保。
凯萨琳曾是一位会因为裙襬不足在坐下时盖住膝盖而难为情的女人,当比昂奇第一次看见她舞女装扮时,即便他不过是在数桌之远的暗处抬头一瞥,凯萨琳仍因为这一秒的注目羞红了脸。
比昂奇没有告诉过其他人,他们是在布鲁克林渡船口附近见到第一次面。凯萨琳那时还是一头棕色长捲发,身上的衣着充满各种花纹与色彩,她在入冬时来到纽约这处大城市,且不知畏惧得隻身一人在其中游窜。
「好心的先生,请问往科尼岛的渡船口是往这个方向吗?」
好心的先生?比昂奇很少能感到出乎意料,但这个称呼倒是非常新鲜,他低头想看清楚是什么样好眼色的人会向他这种人搭话,然后就没有再忘记过那双彷彿被冰雪长驻的浅蓝色眼眸。
「恩。」比昂奇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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