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萧潼淡淡地问道。
“王爷他……?”
“他从此不是王爷,只是萧然。你将他送走,他也该去江南了。”
第一百十八章 两处灰心
萧然醒来时只觉得脑子昏沉沉的,轻轻吸一口气,胸口隐隐作痛。一时间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发生了什么事,目光转动一下,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顷刻间所有记忆都涌进脑子里,插入云霄的山径、富贵森严的太庙、父皇母后的雕像、大哥冰寒的眸子、鞭子抽过后血肉模糊的后背……
“滚!你已当着父皇母后的面宣布自己不再是萧家子孙,还称什么兄弟?”阴戾的怒吼如一件利器直直地贯穿自己的耳朵,萧然好象刚从噩梦中惊醒,心有余悸,身子止不住轻轻颤抖起来。胸口骤然涌起撕裂般的痛楚,他扑到床沿上,一口血喷出来,溅了一地。
“然儿!”心疼的惊呼在耳边响起,对上宇文方慌乱的眸子,萧然唇边牵出一抹淡淡的苦笑。
身子一动,就感觉到膝盖上凉凉的,他掀开被子,卷起裤腿,发现自己膝盖上的淤肿已经消了,只留下淡淡的青紫。用手一摸脸颊,脸颊上也消了肿,分明是宇文方为他上过药了。
“宇文大哥,皇上……他怎么样?”他抬头看着宇文方,声音勉强从喉咙里发出来,有些沙哑。
“皇上上过药了,宫中有太医,你不用为他担心,我是奉命送你回来的。”宇文方伸手扶他坐好,默默地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好久,才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为什么会这样?然儿,你真的那么狠心?皇上这样惩罚自己,便是你想看到的么?”
萧然垂下头,怔怔地看着被子,一言不发,好象失了魂魄一般。宇文方本想责备他,可看到他那种痛苦的样子,他哪里还忍心说一句重话?
好久,萧然才重新抬起头来,嗫嚅道:“宇文大哥,皇上命你送我回来时……说了什么?”
“他从此不是王爷,只是萧然。你将他送走,他也该去江南了。”宇文方想起萧潼冷漠的声音,实在不忍将这句话说出口,可是他又不想欺骗萧然,愣了好久,才道:“皇上说你从此只是萧然,还说,你也该去江南了……”
萧然的目光颤动了一下,一丝黯淡的笑容从他眼底掠过:“是啊,我已经不是萧家子孙,不是皇上的兄弟,所以,我是该离开这个地方了。也许,大哥对我的恨意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对他而言,我只是萧家一个逆子,但至少,他再也不会为我操心、为我痛心了。他仍然是天下臣民心目中完美的帝王,而我也可以做一个闲云野鹤的平民百姓……”
“然儿!”宇文方吃惊地看着他,“皇上如此自苦,你却还要坚持离去么?”
萧然摇摇头:“我知道,大哥已经冷了心,从此再也不会怜惜我了。我们真正已经形同陌路……只有我走了,他才能安下心来,眼不见为净。”
他缓缓从床上下来,目注宇文方,星眸中露出温润的笑意:“宇文大哥,你在这儿耽搁的时间太久了,皇上怕要怪罪于你。走,我已准备好兵符帅印,本该昨日就派人送进宫去,呈给皇上。既然今日一切事情皆已了了,我随你一起进宫,递上辞呈,缴还帅印,顺便……向皇上告辞。”
“然儿,你再想想!你想想清楚再做决定。”宇文方心急如焚,双手抓住萧然的肩膀,连连摇晃。
萧然依然微笑,声音轻得好象掠过耳边的春风:“求仁得仁,夫复何求?这样的结果,不正是我所希望的么?”
“然儿……”宇文方的声音哽住,眼圈慢慢发红,“你这是何苦,你究竟想干什么?伤了皇上,伤了自己,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
“你不明白……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低沉的语声中,萧然一步步向门外走去。清瘦的背影挺得笔直,孤独而又倔强。
“然儿……”宇文方喃喃低语,眼里泛起泪光。
萧潼的寝宫中,萧潼趴在榻上,皱紧双眉,忍着背上鞭伤带来的疼痛。皇后陆宛柔坐在他旁边,看着萧潼苍白失血的嘴唇,心痛难忍:“这么大的事,皇上为何不告诉臣妾?若是有臣妾在,也可帮着劝三弟回头。皇上又不是不知道三弟的性子,他那样忠孝双全的孩子,怎会出言冒犯皇上?他只是太重义气,跟靖安军那些将士出生入死,情同兄弟。皇上那么做,必定是让三弟伤了心,所以他才会说出负气的话来。”
萧潼沉默不语,只是眉头皱得更深。
“三弟天性善良,总是宁可天下人负我,不可我负天下人。他觉得因为他而连累了靖安军的兄弟,他心怀歉疚,难免对皇上存有怨气。皇上胸怀宽广,又是他的兄长,难道还不能容忍他这么一点小小的脾气?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从小到大,皇上打了那么多次、教训了那么多次,三弟可有一点改变?所以,还请皇上念在兄弟情份,宽恕了三弟吧。”
萧潼脸上微微泛起怒容:“你要朕如何宽恕他?将此事一笔带过么?若是如此,他不知会如何变本加厉、得寸进尺。你别劝朕了,朕已乏了,累了,心也冷了,朕没力气再去管教他。他既然不想做萧家子孙,便让他去过他的自由生活吧。身在庙堂,象他这么桀骜不驯,不知该死了多少回了。只有隐居林泉,才可以容得他歌哭狂吟、恣意纵情。从此后他是疯是癫、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了。”
“皇上!”陆宛柔被萧潼冷漠无情的话吓得呆住,怎么可能一夕之间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两人到底哪里不对?原是那样情深意重、不离不弃的兄弟,怎么会在一夕之间变得冷漠至斯!
“皇上,你再好好想想,不要跟三弟赌气。臣妾还记得,上次三弟诈死,你是如何痛不欲生。可是这次……”
“上次?”萧潼的脸色骤然冷下去,“上次朕就不该轻易饶过他的欺君之罪!”
陆宛柔窒住,不敢置信地看着萧潼阴郁的目光,呆了半晌道:“皇上,即使三弟有错,他毕竟为国为民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在百姓心目中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人人皆知穆国战神,人人皆知靖安大将军,人人皆知他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上次他辞官是为了演戏给浚国看,可现在浚国兵败,朝中众臣都知道他退敌有功。若是他突然销声匿迹,大家会怎么看?知道的说他自己不愿为官;不知道的还当皇上忌惮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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