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不妄久未尝过酒味,确实醉得狠了,一路上又是呛咳又是吐的,狼狈不堪。而那于梦中背着红衣人走了一路的谈风月此刻却是避得远远的,半点要来帮扶的意思都没有,唯恐污物沾到了自己身上。
如此做派,若放在往常,秦念久定要出声揶揄责怪他两句的,可此时的他却没做声,只一个人手忙脚乱地又是拖又是拽,好不容易才画出了一个“缩地成寸”,将宫不妄带回了不妄阁中。
一回卧房,宫不妄被自己房中的甜香一熏,登时垂头又吐了满地——谈风月终于看不下去了,帮着掐了个上清诀收拾掉了一地污秽,在旁的秦念久又是好一阵忙乱,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让宫不妄一身清爽地倒在了床上,看她昏昏睡下。
终于安置好了宫不妄,烦心事算是解决了一桩,却仍有更多问题悬而未决。秦念久与谈风月之间隔着点距离,略带犹豫地转眼看向了他,“呃,现在……?”
“既已来了,”谈风月干脆道,“便往后山去探吧。”
见他半点没有要提自己伤事的意思,秦念久张了张嘴,却又没出声,依旧隔着点距离跟在他身后,步步出了不妄阁,又步步绕向了后山。
红色的不妄阁渐被山林的绿意盖在了后头,谈风月原只自顾在密林间穿梭,又蓦地发现秦念久没像往常一样与自己并肩而行,而是不近不远地跟在了后面,不由得回头看他,“我又没见着那灵光往何处去了,怎么是我在领路?”
“哦……对。”见着了灵光的秦念久慌忙紧走几步,领到了谈风月身前,顺着那道灵光消失的方向而去,却又状似无意地将身后的谈风月甩开了些。
谈风月眉头一皱,快步跟到了秦念久身侧,“天尊这是做什么?”
秦念久眼睛都没敢往他身上挪,只直直地看着前方,话也说得慌乱,“……这不是……你实则是猪、啊不是,你实则真是位……仙君?……”
原只当他气度不凡,状似谪仙,没想到他竟真是天上下来的……想他一个大奸大恶的怨煞之身,这段时日来不但对这位仙君多有冒犯,吃他的用他的住他的,还几次三番对他出言不逊——着实后怕。
……好生待了他一路,这就怕了?谈风月啪地拿银扇一敲这阴魂,将他拉近了几分,皱眉道:“怎么那宫不妄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她这猜测,也不是全无根据呀,”秦念久仍是没看他,又挪远了些,连答话都答得束手束脚的,“你看你,修为高深这就不说了,不记往昔,只有这五十二年间的记忆——摸着骨算年龄亦是五十二岁……若是你五十二年前被抽去了仙骨,重获凡骨,不就都说得通了么——”
他说的这些谈风月又何尝不知,但他只奇怪地看着秦念久,“是又如何。你又躲我作甚?”
“……”
这老祖到底搞明白情况没有,怎弄得好像自己躲他比他实则是个仙君还重要些似的……秦念久一阵无语,终于转头正视了他,伸手一指自己,“我,地下阴魂。”
又一指谈风月,“你,天上仙君。”
“嗯,知道了。”谈风月看着他来回划动的手指,全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天上仙君,地下阴魂,现不都是世间凡人了么。所以呢?”
“……”秦念久驳不下去了,一磨后槽牙,“无事。先专心去探那灵力的来源吧。”
“嗯。”谈风月点了点头,又见他仍是站得挺远,便屈尊走到了他身侧。
虽是说了“无事”,秦念久却还是没放松下来,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两人并肩走着,一时无话。
其实宫不妄醉话脱口,谈风月心间并不是毫无震动,相反,他也有惊异过一刹,只不过……假设他当真于前尘中修得飞升,又因犯过错,被抽去仙骨贬下了凡来,一则他未曾忘却术法咒决,修为仍在,二则他仍是人身,未堕畜生鬼道——想来也该不是什么要紧的过错。那么问题便只有:一,他缘何被贬下界?二,天道冥冥,他于世间重遇了衡间、宫不妄这二位似与他前尘有关的故人,又是何故?
……
答案暂时无处去寻,枯想也是无用,他冷静地收回神思,着眼当下,听身侧阴魂道:“唔……该就是这附近了。你可有觉察出哪里异样?”
青远城依山势而建,临近青江江源,他们此刻正站在近水的山背处,只消一低头,便能就着月光看见山下被错杂水道划开的块块浮岛,条条水道由细聚宽,汇成青江,蜿蜒向海。
“异样倒是没有,”谈风月四围望过,又垂眼看了看那格外平静的江流,微微皱眉,“就是这处的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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