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念久连忙后撤一步,万分尴尬地从谈风月身上抽开,嘴上却不肯吃亏,“……老祖您倒是早点出声啊?”
谈风月的眼睛被洛青雨哭成了两个桃子,鼻尖通红,嘴唇也被咬破了,看上去好不凄惨。他顶着这幅惨样,面色阴沉地整理起了被洛青雨揉皱的衣服,半晌没吭声。直到一身青衣都净洁如新了,他才抬眼看向秦念久,“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问话的语气十分平淡,手上却快而狠地一展折扇,抬手将薄且锋利的扇边直抵上了秦念久的喉头。
体内怨煞之气翻涌不息,秦念久的神魂仍有些不稳,没能躲过他猝然袭来的动作,喉结下意识地一滚,便被扇边切出了一道细窄的血痕。
——才携手处理完罗刹私的事儿,怎么也该有几分交情在了吧?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脖子上被划开的细口阵阵刺痛,本该是有些危险的形势,可秦念久看着他那张浸着粉红哭意的脸,怎么都生不出紧张感来,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就不会好好说话么……”他拿伞身挥开谈风月的手腕,捂住了丝丝往外渗血的喉咙,“我是好人!”
谈风月本就没使几分力气,扇子被挥开之后也没再重新抵上去,只冷冷地盯着他,又问了一遍,“你究竟是什么人?”
秦念久打哈哈,“我说你这人好奇心怎么这么重……”
说到一半就被他冰锥似的眼神扎了一下,再一看他的手,竟是连裂魂诀都掐好了。秦念久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不满地嘟囔了一声“……烦人”。
左右是逃也逃不了,打也打不过,他妥协地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脸,“以你的修为,开个天眼不难吧,能看得见我的本相吗?”
谈风月略一点头,答得直白,“嗯,不怎么好看。”
早先在神殿外被他拦下来时他就看过了,这人的魂体被一团浓厚的黑雾笼着,瞧不太清五官,只能隐约看见他眼眶中蓄着两汪血泪,极怨极煞,也不知是含着多大的冤屈而亡,才会变作这副模样,还要借尸还魂以报。
“……”秦念久恨恨地一磨牙,“……我让你看这个了吗?”
大概是又曲解了他的意思,谈风月仍掐着裂魂诀没松手,语气却平和地宽慰他,“容貌美丑非自己能够选择,无需过份在意。”
“……”
秦念久无语望天,忍了又忍,才看在那裂魂诀的面子上没与他翻脸,语气生硬地道:“简单来说,我从有记忆起就是这副模样了,你要硬问我是个什么人……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
说着,他扬了扬腕上“天尊护法”的木牌,进一步解释道:“所以真不是乱取名字诓你,我是不知道自己叫什么,这才现拣了个名字……”
谈风月面上瞧不出来是信了还是没信,仍冷冷地睨着他,“既然记不得前尘往事了,又为何要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之举有违天道,一个弄不好便要被劈得魂飞魄散,通常来讲,若非是有什么天大的诉求,没有哪个道者会轻易冒这不韪。
反正都把话说开了,秦念久自信这人不会真收了自己,便拿伞尖戳了戳地面,坦然道:“我是从这下面来的,交界地知道吗?……不知道也正常,反正就是个三不沾的地界。我在那儿待了六十多年,出不去也走不掉,只能帮阴司收收祭品什么的。阎罗老儿看我可怜,给了我个机会让我回来敛骨,等敛好骨后,就能入轮回了……”
这么说来,竟然还是天道让他还魂的?谈风月微微皱眉,半晌后缓缓将银扇挪开,收了起来。
秦念久瞧见他收扇子的动作,便知道他这是放过自己了,不禁长松一口气,又听他莫名其妙地凉凉冒出一句,“一声不吭地替人担去了少说二十年的怨债,你倒是心善。”
“……这不是看她可怜嘛。”
没想到这都被他看出来了,秦念久干笑了两声,“反正我这不是,都已经一身怨煞了,那俗话怎么说的……哦,债多不压身?”
谈风月扫他一眼,转身走开了。
“哎……”秦念久赶忙跟了上去,“别光我一人说呀,我这边老底都揭开了,老祖你呢?是个什么来历,哪里人氏,师从何宗何派啊?”
两人身份有别,实力有差,他也就是多嘴这么顺口一问,根本没指望谈风月会老实回答他,而谈风月也的确没有要答话的意思。
他背对着秦念久,在那盏盏人灯旁站定了下来,稍嫌迟缓地把手伸了出去,又在即将碰到人灯时将手收了回来。
如此默了半晌,他转回头来看着秦念久,冲那盏盏人灯一挑扇子,“你把这些脏……咳,你把这些东西收拾干净了,我就告诉你。”
秦念久:“……”
待将整村的人灯收敛安置妥当——也就是由秦念久做苦力,又是拖又是扛地将人灯们都聚拢在了一处,一把火烧尽了,再由谈风月组了个安魂大阵,将其超渡——黎明已然像柄利刃般划开了夜幕。
忙活了一整晚,无处不费神,两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一个腰背挺直地靠着村口枯树稍作歇息,一个跟没骨头似的瘫坐在树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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