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支起已然昏睡的季璟川,向小拾递了个眼神。
后者心领神会,翻起手掌汇报,“外头段序的人马都被小陆他们收拾了,你是不知道哇,他们手起刀落,刀落手起,咔嚓咔嚓……”
青黛的手滑到腰间匕首。
他声音减弱,“都料理好了。”
“王爷教你们的,吩咐下去了吗?”
小拾扯着布包带,眉飞色舞,“不愧是王爷!让我这五年出府去一路行医问诊。”
“别的不说,认识的百姓多的数不胜数。单单那东城口卖豆腐的大姨就能把消息传遍皇城。”
他沉下脸色,做出唬人的表情,“段序已存谋反之心,联合北邱军队于先王妃忌日公然行刺摄政王。王爷中毒病重,性命危在旦夕。”
“如何?是不是很厉害?”小拾挤眉弄眼。
青黛的目光落在季璟川苍白的脸上,男人鼻骨挺直,紧闭的双眼冲淡了阴冷感,从前纯善的影子在这张脸上依稀可见。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段序也该尝尝积毁销骨的苦果。
再者,不算谣传。只是把段序的野心更早放到百姓眼前而已。
静水寺的客卧内。
天色渐暗,一盏油灯即将燃尽,微弱的火光忽明忽暗地跳动。
青黛靠在卧房中央的桌边,闻着氤氲药香昏昏欲睡。
忽然,一个冰凉的指尖轻轻地举在青黛的脸颊前,那只手的主人似乎在抖,甚至不敢触碰到她,惶惶不安地收了回去。
昏黄灯光中,乌发披散的季璟川只穿了白色里衣,半跪在一步之外看她。
“哈。”季璟川笑着,眉眼之间却都是哭相,混杂欣喜与哀痛,“又做梦了。”
“前日子苓不乖,我有点凶。你一定生气,几日都没来我梦里。”
青黛没说话,猜到季璟川记忆混乱,已经开始发癔症。
小拾怎么说的来着?
不要刺激他。
那就顺着季璟川的记忆来。
女声缓慢柔和,“子苓为何不乖?”
季璟川眉头轻蹙,“对着你的画像不喊娘亲,只会张嘴流口水。”
青黛:“……”
原来季璟川的记忆退在儿子尚在襁褓的时候,也就是她“死后”一年之内。
这个阶段的季璟川确实很疯。
青黛伸手去安抚他,季璟川陡然一惊,反应极大地后仰。
手停滞在半空,季璟川发丝凌乱,表情脆弱,“不能碰。梦会醒。”
曾经手持书册,满腔抱负的南陵第一世子,如今捧着一点点虚无到飘渺的幻想惶然无措,度日如年。
心口酸软,青黛没忍住,“明知是梦,为何不醒?”
他加重语气,却不知道该责怪谁,“小七,你不能这点念想都不给我。”
季璟川拿出那个旧荷包,在粗糙的针线上抚过,“如今很好。起初在梦中见你,你满身是血,没有掉眼泪,一直在跟我说你疼。”
“我也好疼,可我不敢醒。”
一大滴泪砸在荷包上,原本喜庆的大红瞬间浸成了灰暗的深红,那只四不像的小狮子也蔫头蔫脑的,像要落下泪来。
“怎么办?小七,我该怎么办?”
他仰起头,笑意天真,“我若随你去了,你会怪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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