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哥,吃饭啦。”她晃了晃手中的食盒,仿佛只是在家中招待客人,没有采石场上漫天的哀戚与叫骂,亦没有柳锡辀布满胡渣的脸和凌乱不堪的发丝,岁月不曾溜走,痛苦不曾走过。
莫寒蹲下身子,从食盒里取出一碟油光发亮的水晶蹄膀,还有色泽鲜亮诱人的红烧肉,布置好碗筷,方仰着头,眨巴这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柳锡辀,笑意满满,“愣着干什么,快来吃嘛,我可都紧着油水多的带来了,嗯,这红烧肉不错,怎么?你不信……”见柳锡辀依然不动,她立马将筷子倒置,夹起一块晶莹透亮的红烧肉扔进嘴里,砸把砸把油腻腻的嘴唇,眯着眼,十分享受地说道,“不骗你哦,真是很美味。尝尝嘛。”
柳锡辀紧绷的面容略微放松,结果她举高的筷子,蹲下端起碗慢慢地吃了起来。
“好吃吧?”莫寒抱着膝盖,喜滋滋地看着柳锡辀优雅的吃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快活些,尽量用笑容告诉他,自己过得很好,很幸福。
柳锡辀并未把饭菜吃完,留下了一大半,用莫寒的帕子包好,搁在怀里,随即将油腻的嘴角用脏污的袖子随意一擦,正色道:“有事?”
“想再问你一次。”莫寒低头收拾碗筷,没有勇气去看柳锡辀此刻的神色。
掠过莫寒低垂的头,柳锡辀看着前方跌跌撞撞跑来的小男孩,温和地招手引他过来。“一个半月前,我亲眼看着七旬老夫死在采石场上,尔后又被拖走,弃于山后乱葬岗。”
小男孩远远奔来,被激起的沙土迷了她的眼,她用手背在眼角一通乱柔,好不容易止住眼泪。
柳锡辀掏出包好的饭菜,递了一块红烧肉给小男孩,笑笑说:“叫姐姐,她给咱们送吃的来了。”
小男孩瘦得出奇,一双清澈的眼睛因太过瘦弱而大得突兀,乐滋滋地接过柳锡辀递上的红烧肉,美美地抿了一口又一口,半晌,方才意犹未尽地睁大了眼,彬彬有礼地对着莫寒鞠了个躬,道:“辰溪见过姐姐。”
莫寒点了点头,爱怜地抚上他面颊。再看柳锡辀,却是收起了那包吃食,淡漠道:“辰溪乖,剩下的明天再吃,好不好?”
柳辰溪乖乖点头,懂事地说道:“还要留给娘亲和爹爹吃。咱们好久好久没吃过肉了。爹爹身体又不好,应该多吃点。”好似突然料悟,柳辰溪转头充满希冀地看着莫寒,恳切道:“好姐姐,你能再给我们送点吃的吗?爹爹害了病,要吃东西补补身子……”
“辰溪!”柳锡辀陡然呵斥道,“不得放肆。”
“可是……”柳辰溪被吓红了眼,委委屈屈地看看柳锡辀,又看看莫寒,嘟着嘴,呐呐道,“辰溪知错。”
“姐姐一会就叫人给你送好吃的,辰溪想要什么,都告诉姐姐,我一会准给你弄来,好不好?”
“那……那我想要糖葫芦,可不可以,要两根,我想留着以后吃,还要,要一床被子,这里晚上太冷,娘亲受不住的……”柳辰溪试探着问,让人无法想象就在半年前,这孩子还过着锦衣玉食富贵无限的生活。
莫寒红了眼,忙不迭点头,却被柳锡辀打断,“这里一直有皇上的人监视,你此番混入已是不易,再大包小包地带东西进来,除了让这里的人过得更加苦楚,还有什么作用?”
她咬牙,满口苦涩。“他虽是我弟弟,更是当今圣上。兴许不止你们,连我也一样逃不过。”
“怎么?他要动你?”柳锡辀淡漠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触动,有些紧张地问道。
莫寒将头发甩到肩后,勾唇淡淡地笑着:“柳二哥,不必如此与我保持距离,他不因你迁怒我,也终究不会放过我。”
“你知道吗?这次我回扬州遇见他,他赐我毒药。这件事一直鳖在心里,谁都不敢告诉,今日遇了你,说了也就舒服许多。不用担心,我会熬过去的,你也会。”莫寒拍拍他的手,安抚地笑。
柳锡辀静默无言,反手握住她,紧了紧又松开,低低道:“我会熬过去的,你也要。”
“嗯,会的,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天色不早,你该走了。”
莫寒起身,顺着柳锡辀的目光看去,呆呆望着在监工的呵斥下努力搬石头的小男孩,心像是被人狠狠揪在手中,痛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辰溪是个好孩子。”这一刻柳锡辀突然笑了,苦不堪言,“可我却没能力照顾好他。”
“辰溪会好好的,一辈子平安幸福。”莫寒转开眼,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对柳锡辀说。
被买通的狱卒急急忙忙跑上前来,催促道:“夫人,差不多该走了,晚了被人发现,小的就惨了。”
“知道了,这就走。”
“阿九,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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