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为什么会这么做?
他不认为栉名琥珀会大发慈悲突然放自己自由,除非就像先前说的那样,只是不想拖着他一同死去罢了。
“所以说,”上身不自觉前倾,咒灵睁大的异色眼瞳牢牢锁定了对面的少年,“如果我照你说的做的话,你会怎么样?”
“那不关你的事吧。”
从者时刻有可能发现这个并不多么隐蔽的小小角落,面对咒灵寻根究底的质问,栉名琥珀并没有一一回答的耐心。
他不由自主移开视线,朝着吠舞罗上空飘散着几缕流云的无垠蓝天望去。
不出意外的话,稍后那柄残破的王剑会出现在那里,虚虚对准沉睡之中的尊的位置。
“我能给出的承诺就是如此,答应与否是你的选择。不过,你不是一直渴望着这一天吗?”
栉名琥珀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地偏了偏头,“还是说,已经习惯了宠物的身份,面对主人的离去心生不舍呢?”
“……我只是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白痴!!”
脸上稀薄到近乎敷衍的微笑瞬间破碎,真人神情扭曲地大吼,每个音节都透漏着鲜明的匪夷所思。
和迄今为止见过的所有人类都不同,尽管因为契约的关系无法违背栉名琥珀的命令,被迫停留在少年身边,但是自始至终,他从未在前者身上感受到过分毫的恶意。
像是一面空无的镜子,所映出的只有注视者自身的倒影。
正是因为自人类对于人类的恐惧之中诞生,对此类负面情绪相当敏感,所以对于这些表面温和有礼、实则内心翻滚着无数不加掩饰的卑劣念头的家伙,真人一向秉持着鄙弃与嘲笑并存的嫌恶态度。
之所以会用漂亮的话语伪饰自己,是因为连同类都无法接受彼此龌龊的内心罢了。
所以果然咒灵才是真正的“人类”吧?
——但是,唯有栉名琥珀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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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签订契约之后,尽管少年被从者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地守护着,但并不妨碍真人本性流露,绞尽脑汁尽自己所能进行报复。
报复行为或大或小,大到在战斗之中故意摸鱼划水,小动作更是数不胜数,包括但不限于在栉名琥珀快要醒来的时候鸡贼地趴在胸口、试图用窒息感制造出一些噩梦;以及在少年睡眼惺忪走过来的时候,化为穷尽人类想象所能构思出最恐怖的怪物,从走廊拐角毫无预兆地跳出,冲着对方放声咆哮。
三天两头频繁上演这种“惊喜”,换了别人早就精神崩溃,至少也要利用契约加以惩戒、明令禁止,但栉名琥珀好像自始至终都无所谓。
尽管真人屡教不改,无论是迷你小库的长枪还是齐格飞的大剑都挨过不少次,可谓是痛并快乐着,完全不觉得自己错了并且下次还敢——
而受害者本人给出的反应,最多只是意外地挑挑眉毛。
“变回来。”
“咻”地一声宛如泡沫破灭消散,原本扭曲变形的触手塞满整个走廊、观之令人掉san的偌大怪物瞬间消失,只留下原地满脸悻悻的白色猫猫。
栉名琥珀上前,弯下腰来拎着猫咪的后颈将之提起,和一蓝一灰的滚圆眼睛对视片刻,最终将理不直气也壮的咒灵扔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真人娴熟地盘成一团稳住身形,有些失望地甩了甩尾巴。
“不生气喵?”他小声嘀咕,“我比较想看见你……”
吓一跳的样子。
恼羞成怒的样子。
不在意任何人、任何事物的脸庞上因为我而出现难以克制的波动,嘴唇失态地张开,眉头下意识微微蹙起,继而在脸颊上泛起浅淡的细碎红晕。
“并不会。你希望我生气吗?”栉名琥珀语气平平地反问。
“可是我一开始就知道你的本性,真人就是这样性格恶劣的宠物,有什么好意外的呢?”
猫咪抽动鼻子嗅闻,果然如同意料之中,没有任何火药一般刺鼻的愤怒的味道。
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但不知为何,没来由地感到满意。
不具备他人那种肮脏冗杂的负面情感,也丝毫不懂得如何隐瞒自己的想法。尽管身为人类,但却是如同真人之前所说,“比其他咒灵更像是我的同类”,这样特殊的、独一无二的个体。
这样一份契约,无论被迫与哪个人类签订都令真人无法接受,必然酝酿着最为狠厉的报复——但唯独放在栉名琥珀身上,似乎莫名还算可以忍耐。
是因为默认对方相对同类更接近自己、也更能理解自己吗?
以至于在漫长的相处之中改变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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