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珣这几日虽在宫中养病,但也一刻不得闲,带病处理各种公务。
且盗银案正查到关键处,但户部侍郎李新吾贪赃的库银却和查到的账目对不上。
有一笔账李新吾也说不清楚,说是当初融了五百万两的库银兑成了银票,但是这五百万两的银票中被查出有三百余万两的银票是假的,也就是说,仍有三百余万两不知所踪。
大理寺的人查来查去,也查不到这笔银子的踪迹,开始怀疑或许是侍郎府中有内贼,暗中用假银票换走了真的银票。
谢珣不由想到了那晚暗卫所说的,在密室中遇到的那位武功高强的黑衣人。
很有可能,那便是盗取银票的内贼。
但那黑衣人的踪迹也无从查起,近几年来各州上报的悬案之中,也有几宗悬而未决的盗窃案,所涉数额都颇为巨大,不晓得是一人所为还是多人作案,叫各州府衙门都颇为头疼。
喉咙一痒,谢珣低声咳了起来,连喝了两杯茶水也压不下去,水壶已空,正欲喊林空进来添茶,外面刚好传来敲门声:“殿下,妾身煲了盅银耳百合汤,有润肺止咳的功效,殿下可要用一些?”
咳嗽一时止不住,谢珣便没有拒绝她的好意:“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姜荔雪捧着托盘走进来,光影交叠中,她身上罩的轻纱像拢了一团云雾,轻盈地走了进来。
因着一前一后伤病,即便同在屋檐下,两人已有十日未曾见过。
除却前日她命人送来一道姜汤,再未见她前来叨扰。
竟有几分不适应。
咳意更甚,牵连着他执笔的手腕不稳,在纸上抖出一个墨团来。
姜荔雪见他咳得厉害,便立即盛了一碗汤给他。
汤凉得透彻,银耳百合也失了脆爽的口感,黏黏糊糊地糊着嗓子,谢珣勉强喝下一碗,喉咙的不适倒是好转许多,咳嗽也暂时压了下来。
姜荔雪便又盛了一碗,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殿下不嫌,便多喝些吧。”
“有劳。”他瞧瞧桌子,示意她搁在桌上,客气而疏离的语气,带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他落笔写完最后一个字,才将第二碗汤喝下。
“孤风寒未愈,不想传染于你,你先回去吧。”
若是以往,他说这样的话,姜荔雪定会温温顺顺地行礼退下,并不多做逗留。
但今日她有事要与他说,所以即便他话里话外已经明明白白地要赶她走,她还是厚着脸皮道:“妾身留在这里陪殿下吧?妾身有……”
谢珣掀眸看了她一眼,对她这般反常的表现不免有几分讶异,不等她把话说完,便冷下脸来拒绝:“不必,孤处理公务,不喜有人在旁打扰。”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姜荔雪恨不能转身就走,可想到想到姜家,想到两位姐姐,想到自己以后的自由,她咬了咬唇,决定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把那件事情说出来。
目光扫到他手边的端砚墨汁将尽,她便主动过去帮他研墨:“殿下,其实妾身今日过来,是有事想同殿下说……”
谢珣见她执意要留下来,心中约莫也能猜到她的意图。
前两日东宫侍卫向他禀报姜老夫人带着三房夫人来东宫探望姜荔雪的时候,他就猜到姜家定然想要试图通过姜荔雪向自己求情。
果不出他所料,眼下她身上的伤还没好,便亲自下厨做汤来讨好他了。
“如果你是为了你祖父的事情,大可不必如此。”浓长的眉睫在他的眼下投下一阴影,病气未消的脸上多了几分沁冷的霜意。“法不阿贵,绳不挠曲1,是非罪错,皆由大理寺来论断,孤不会因你的三言两语而左右大理寺的决断,你也莫要干涉此事了……”
这个道理姜荔雪自是懂的,所以她也没有寄希望于他会对祖父法外开恩:“殿下,祖父有负圣恩,妾身也无颜再侍奉殿下,今日特来请殿下准许妾身卸去良娣之位,离开东宫,皇后娘娘那边,妾身也会同娘娘解释清楚的……”
她边说着,边悄悄去打量他的神情。
桌上的铜炉缓缓的吐着云烟,跃动的烛光中,他双眉沉沉,湛黑的眸子凝视着她,透出一股冷冽的寒意。
“你在威胁孤?”
嗯?
他为何会这般理解?
怎么就变成威胁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嘴上一急,便忘了要以“妾身”自称。
“你以为孤会为了留住你,而欺公罔法放过你的祖父?”
姜荔雪懵了:“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你真是高估了自己,”凝视的目光染上轻蔑之意,薄唇微露讥嘲,“要走便走,孤绝不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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