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跑进地铁,站在末尾车厢,迟清和盛梦田靠着窗沉默站着。
列车快速行驶又慢慢停下,提示声机械地播报站点,不断有人进出车厢,脚步匆匆。透过窗看着黑咕隆咚的隧道,点点灯光迅速掠过,如同踏进时间的河流,每一瞬都是岁月流动的光影。
迟清一动不动地看着黑漆漆的隧道,直到某一站停下,盛梦田拍拍她,“迟清,在这里下吧。”
迟清回过神,跟在盛梦田身后穿过人群出站。
她们来到了繁星公园,游人如织,枯黄的草地上还有野餐的人。坐在长椅上,一个坐左边,一个坐右边,中间空着。
阴冷的风吹在脸上,深吸一口,肺腑间都是锋利的空气。
许久,迟清才开口,“盛梦田,你没事吧。”
“我没事,习惯了。”盛梦田并没有把刚刚发生的事放在心上,“倒是你,迟清,我很意外你会这样做。我以为你会像以前那样忍耐,或者劝我忍耐。”
怎么会呢?
迟清义正言辞地否认,“他在伤害你,我怎么会忍耐呢?盛梦田,我们要不要报警,或者告诉老师。”
“没有用的,他们不会信,也不会管。”盛梦田摇摇头。
不仅没有人管,到最后,明明自己是受害者,不仅看不到加害人被惩罚,自己还会被污蔑。
她早就习惯了,所以她能做的就是自己在发生这些事的时候保护自己,反抗伤害她的人。
忽然,她又低着头笑起来,“迟清,那你受别人伤害的时候为什么要选择忍耐呢?”
袖口上的毛球像泡在沙子里的石子,迟清敛目揪着毛球,“没有,盛梦田,我没有忍耐,我本来就是如此。”
粗糙的手抓着袖子,粗大的指关节是常年劳作的结果,掌心还有厚厚发黄的茧子。去年手上生的冻疮,今年还留有黑紫的印记。
今年还会生冻疮的吧。
戴上手套也不顶用,只会让冻烂的肉粘在手套上,脱下手套就粘下一点肉。胡雨生家里有暖气,可是寒假她要回家照顾哥哥,家里能温暖的只有那个煤火炉,她还要去镇上买蜂窝煤。
家里只剩哥哥了,她也没有什么亲戚,只剩麦田里几个土堆。
田地已经被别人承包了,但那几个土堆还在。明年清明节,爷爷的坟头上应该会长些青草,不过爸爸妈妈的坟头上已经长了小树。会不会多年以后,哥哥的小土堆也会堆起来。会不会,自己也能堆在那里。
那样,一家人就会团聚吧。
忍耐。
她没有忍耐。
她向来如此。
请求邻居帮忙把摔到泥塘里的哥哥扶起来时,她脸上挂着讨好的笑;爷爷去世时,她挨家挨户跪,好心的村里人一起筹钱给爷爷置办了葬礼;住进胡雨生家,胡曼森把垃圾扔在她身上,她也会笑着拿下来;后排男生的支使,她从来没有拒绝。
她对同宿舍的人也是有求必应,带饭、包揽宿舍卫生、扔垃圾。当然,舍友们也很友善,经常会分零食。她没有好吃的可以分享,只能为她们做这些事。
乃至帮舍友洗衣服,帮舍友倒洗脚水。
于瑞和王小玲总是劝她不要这样,但是她除了这些还能做什么呢?
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无法分享。
她一直如此,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像那般那样,这般这样,讨好所有人。
永远笑着,永远思考别人需要什么,永远……
忍耐。
“迟清,你真是个虚伪的人,你明明不喜欢忍耐,却总是如此。”盛梦田侧过身子凝望着迟清的脸,“通过忍耐这些,佯装自己很受欢迎,你这样会快乐吗?一点都不会快乐。我最讨厌你这点了,讨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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