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不够优秀,不够美貌,不够艺术气息,但是乔穆现在需要的不是一个优秀美貌艺术气息浓厚的女朋友。如凌明敏所说,他现在需要一个任劳任怨保姆型的女朋友。这一点她自认非常合格。如果他能接受她,哪怕这种接受与爱无关,她也心甘情愿照顾他和他外婆一辈子。
带着这种隐秘的希冀,秦昭昭更加把乔穆的事当成自己的事般事事上心。去了几次后,她发现那位保姆阿姨很懒。干起活来总是敷衍了事。来了没多久外婆的尿布就一块块都快辨不出颜色了,皆为没洗干净的缘故;做饭时只管把饭菜弄熟了就好,也不会擦擦灶台什么的,厨房里到处油腻得让人下不了手;乔穆有些衣服是不能放洗衣机洗的,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扔进去,洗得衣服又褪色又变形。她很心疼被洗坏的衣服,婉转地批评了她几句,她还不高兴了:“我拿的是乔穆的工资,你凭什么来数落我?你是他什么人啊!”
一句话就把秦昭昭顶到墙上去了。这年头的保姆……她算知道凌明敏当初为什么会因为保姆的事跟乔穆闹意气了。她还不能发脾气,师出无名,只能忍气吞声。只因她深知找保姆不容易。这个阿姨虽然懒,好歹还肯继续留下来做。要是她甩手不干了,乔穆又要头痛万分地四处找保姆了。
保姆阿姨四十来岁,久历世事混成人精一个,很快就忖出了在这个家连主人都不敢慢怠她,就怕她撂担子不干。家务活更加干得漫不经心,反正只要做了就行。做到六七十分就能过关的话,她何必非要做到一百分。在乔穆面前她还会有几分顾忌,在秦昭昭面前可就毫无顾忌。甚至还在她面前倚老卖老地说些貌似关心的话:“小秦啊,你是不是喜欢乔穆呀?”
秦昭昭红了脸,忙岔开话题:“阿姨,都说过乔穆的衬衫不要放进洗衣机洗,你放着一会我来手洗。”
她却不依不饶:“你就别不好意思了。那天你和那个来拿东西的漂亮姑娘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她说她和乔穆分手,就是你的机会来了,”
秦昭昭有些恼这种听了壁角还要嚼舌根的行为,脸一挂:“阿姨,这是我的私事,不关你的事。”
“小秦啊,我是好心才想着提醒你,你还给我脸色看。告诉你,你其实没机会了。最近有一个女大学生经常来跟乔穆学琴。她长得又漂亮,穿戴又阔气,每次来还有小车接送。我看得出她很喜欢乔穆,每次见了他都笑得花朵似的。你说你还有什么机会呀!”
秦昭昭一怔,乔穆几时收了一个女大学生?一直以来,他的琴艺授课都是只教小学生。他说学琴必须要从小开始才能学好,年纪大了就很难再学得好,只能作为业余的爱好消遣。那他怎么又会收个女大学生教她弹琴呢?
乔穆回来后,很平淡地回答秦昭昭婉转的疑问:“就是你那个大学同学方清颖。她说小时候曾经学过钢琴,当时没能坚持下来,现在想重新学。不需要学得多好,能弹上几首完整的曲子就行了。她听孙良材说我是上音学生课余兼职教琴,就找上门来拜师。我反正还能排得上课,就收下喽。”
乔穆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秦昭昭却听得心头风起云涌。乔穆不认识方清颖,所以不觉得她主动找上门来学琴有什么异样。但她却认识方清颖三年多了,比较了解她。之前在学校,方清颖从不曾主动接近过任何一个男生,一向只有男生追着她跑的份。这回她只不过见了乔穆一次,就主动找上门要和他学琴。她不难猜到,她的心思绝对不在于琴,就如同醉翁之意不在酒——方清颖,她应该是对乔穆一见钟情吧?
这天秦昭昭回到宿舍后,整个人都萎靡不振,心情特别低落特别难过。虽然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机会微乎其微,但毕竟这一回她曾那么近地看到了希望。可这希望如同美丽的泡沫花朵,色彩斑斓地诱惑她,却又那么轻易地破碎了,幻灭了。
谢娅替她抱不平:“怎么弄成这样?好不容易走了一个凌明敏,又来了一个方清颖,真是前门去虎后门进狼。早知道这样,那天你真不该坐方家的车!”
早知道——世事若有早知道就好了。秦昭昭想,早知道,当初她就不该坐方家的车,方清颖就不会有机会见到乔穆;早知道,当初她就不该参加方清颖的生日宴会,那样就不会认识孙良材;早知道,当初她就不该报这所学校,那样就不会和方清颖同学;早知道……如同生物链,一个个“早知道”链到最后——早知道她当初就不该生在长机,就不会从小就偷偷喜欢上和当地男孩子们完全不一样的乔穆。
千怪万怪,秦昭昭怪来怪去只能怪自己,怪自己管束不了那颗不听话的心。明知没有希望,还要抱以希望。结果那一点绿芽般的希望不但没能为她带来感情世界的春天,反而让她整个人如堕冰窖。
没有希望了,没有任何机会了。方清颖既然喜欢上了乔穆,乔穆的一切困难她想必都有办法解决。他外婆需要人照顾,她虽然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又有轻微洁癖,不可能替老人端屎端尿,但她可以请人照顾。方家家境那么好,请上十个八个人伺候外婆恐怕都不在话下。她这个任劳任怨的田螺姑娘,在高贵富有的天鹅公主面前,连最后一点优势也一败涂地。
不出秦昭昭所料,当她又一次去乔穆家时发现那个饶舌懒惰的保姆被换掉了,取而代之的竟是方家的保姆。这位保姆兰姨以前经常来宿舍帮方清颖换洗床具,她们宿舍的女生都认识。
乔穆说这是方清颖介绍给他的新保姆。原来那个保姆越来越不像话了,那天他无意发现她居然偷吃他买给外婆的补品。那些补品都不便宜,他自己处处节俭,省下钱买补品给外婆补身子。可现在看来,也不知到底是补了外婆的身子还是保姆的身子?他很生气地说了她几句,她倒比他的声音还大:“不就是吃了一点东西嘛,上海人真是小气巴拉的。每天照顾你家老太的屎啊尿的我多辛苦呀!吃点东西补一补也很应该吧。”
乔穆忍无可忍地要她收拾东西走人,再继续留她就更是助长她的气焰了。到时候,这个家真不知道谁是主谁是仆。
保姆走了,乔穆又得继续寻找新保姆。方清颖正好过来学琴,听闻此事,马上说:“我推荐一个保姆给你吧。她以前在我家做的,非常好的一位保姆。”
乔穆很满意方清颖介绍来的新保姆。兰姨爱干净,做事勤快。照顾人时又很细心。她是上海人,烧得一手地道的上海小菜,外婆吃得很高兴。而且她还能带猜带蒙地和外婆交流。她来了不过几天功夫,外婆就喜欢上她了。虽然脑部萎缩让外婆说话含糊不清,表达上有困难,但她只要一看到兰姨就会朝她一直笑一直笑。
乔穆对兰姨是十足十地满意:“前前后后换过那么多位保姆,现在总算找到了一位好保姆了。秦昭昭,这次真是要多谢你的同学方清颖。”
秦昭昭勉强一笑,机械地附和:“是啊,真是多亏她介绍了一个好保姆。”
方清颖的保姆兰姨据说年轻时嫁过一个男人,结婚好几年后都没有生养,后来查出是她的问题就被丈夫赶回了娘家。那时娘家父母已经不在了,哥嫂容不下她一个吃白食的,她就离开那个家做保姆养活自己。她的第一家雇主就是方家,替方氏夫妇带他们的独生女儿方清颖。因为她没有自己的家也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来到方家后,完全把方家当成自己的家事事上心,把方清颖当成自己的孩子处处疼爱,疼爱之心甚至比她的亲生母亲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久而久之,方家也不拿她当外人了。方清颖曾经在宿舍说过:“我爸说了,兰姨就像亲妈一样把我带大,以后她就是我们方家的人。养老送终都是我们方家的事。”
兰姨在方家早已不被当成保姆看待了。方家另外还请了两位保姆,一位负责打扫卫生,一位负责洗衣做饭,她只管事无巨细打理方清颖的生活起居。现在方清颖把她安排到乔穆家来照顾外婆,根本就是把一个体己人放在乔穆身边。秦昭昭更加板上钉钉地确定她喜欢上乔穆了,否则兰姨不会过来帮忙。
这天秦昭昭在乔穆家是一个典型的客人,什么都不要她管,什么都不用她做,兰姨全部打理得井井有条。枯坐了一会,她就告辞离开了。
时令正入秋,满街绿荫开始泛黄或转红。一阵风过,有零星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落。秦昭昭的眼眶里也有泪珠想要挣落,她竭力把它忍回去,在心中反复对自己说:不要难过,乔穆本来就不是属于你的。这不算失去,有什么可难过的?
的确,这不算失去,因为她从来也不曾得到。但为什么,她的心却还是一阵又一阵不可自抑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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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在学校见到方清颖时,秦昭昭无端端心存回避之意。头一低,正想佯装没看见径直走开。却被她扬声叫住:“秦昭昭。”
方清颖走过来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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