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理了理手臂上的袖子,冷笑说道:“还真是要发疯了。”
话虽如此说着,但他的脸色却已经平静了许多。先前确实是有些闷气需要抒发,因为在这个世间打熬到现在,在所有人面前,范闲都不再需要掩饰什么,逆着自己的性子做什么,但除了皇帝老子……在皇帝老子面前演戏,压力确实大,而且情绪十分复杂。
看到皇帝那张清瘦微疲的脸庞,不知怎的,范闲便想到小楼里的那张画像,想到了很多年前地那个故事。一片血火就在范闲的眼里充蕴起来,他有些难以承担这种交杂在一起的撕裂感。
可即便是在宫门前的这声喊,范闲其实也是在演戏,他知道这声喊用不了多长时间,便会被人报到御书房的皇帝耳中。
他要演一个真人,一个有些愤满,有些委屈的私生子模样。
很辛苦,他不想演了。
“陪我去喝酒。”他盯着宫典,就像一个灾民盯着一块五花肉。“我把抱月楼封起来,喊六十个姑娘来陪你。”
“真真是疯了。”宫典双眼炯炯有神,反盯着他,一手搭上他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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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槐巷旁有一座府邸。这间寓院占地并不大,飞檐照壁也并不如何华美,地理位置也不是极好,与周遭的民宅相交。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这间府邸是前朝一位老御史地府宅,这位老御史归老返乡后,寓院便空了下来,交由几位老同僚代管着。想着将来子孙在京都谋前程时的方便,所以并没有出卖的意思。
三年前,这间府邸终究还是卖了出去。从哪以后。安静的新槐巷便热闹了起来。时不时有官员前来拜访。逢年过节之时,更是门口人流如龙。热闹非凡。
随着御史府新主人地步步晋升,相反来拜的官员却是越来越少,因为这位新主人清廉的名声渐渐传开了,没有人愿意来触他的霉头。
都察院左都御史,门下中书行走大学士,贺宗纬,便是这间御史府地新主人。
其实同僚们同有劝谏,便是皇帝陛下也曾经提过,官
居住在南城,贺宗纬还是住在新槐巷的老御史府里,而且也和朝廷大员的身份体面不相配。
在朝事中和光同尘,深得官场三昧,颇得陛下欣赏,同僚敬佩的贺大学士,在这件事情上却十分坚持,甚至拒绝了陛下赐宅子地旨意,依然带着自家的三两忠仆,一位寡居姨母,几个远房兄弟,住在这间老御史府中。
一住便是三年。
贺宗纬推开门,走到了老御史房有些荒破的庭院之中,看着满园地胡乱春景,四处乱搭着地绿色枝叶,不禁自嘲地摇了摇头。
之所以他一直住在这间老御史府中,因为他对这里有感情,而且这座府邸对他地人生而言,代表了许多极其重要的意义。贺宗纬第一次真正地踏上庆国地舞台,正是庆历五年前相爷林若甫辞官一事。
贺宗纬“偶遇”相府谋士吴伯安之妻,打抱不平,往都察院告御状,又“偶遇”相府杀手,再“偶遇”二皇子及世子李弘成,一番机缘巧合之下,恰好顺了庆国王朝当时的大势所趋,竟是生生地扳倒了宰相林若甫。
因守孝而错过了春闱的贺宗纬,其时还是一介白丁,在众人眼中以匹夫之力,而扳倒了一代奸相,他的名声在那一刻便响亮了起来。在读书人的心中,没有人再仅仅把他当成与侯季常齐名的京都才子,而是将他看成了胸有大志,性情坚毅的了不起人物。
也正是借着林相垮台的事件,贺宗纬第一次得见圣颜,从那一天起,他便被陛下的气度心术深深折服。而也就是那一天,皇帝陛下也看中了这位年轻的读书人,一道圣旨,令他入了都察院,成了一位御史。
过后几年,贺宗纬在各方势力之间周旋着,最终成功上位,成为了庆国历史上最年轻的门下中书大学士,风头之盛,一时无二。当然,那是因为所有人都不会拿那个人来与他进行比较,即便他是贺大学士,可在庆国万千人心中,那个人永远是独一个,高高在上的一个。
而那个人在贺宗纬的心中,则是一片阴影,这片阴影飘荡在他的头顶,遮住了他人生里的无限清光,只留下一片阴寒――那片阴影就是范闲。
当贺宗纬因为林相一事,而获得了士子们的交口称赞时,范闲已经揭破了春闱弊案,让朝廷十五位官员,包括礼部尚书在内,都成了死人,更何况还有殿前那一夜的诗。
当贺宗纬还是都察院一名普通御史的时候,范闲已经是监察院的提司大人,逼得陛下在皇宫之前,杖打御史,而那些御史都是贺宗纬的前辈以及上司。
当贺宗纬终于迎来了人生最光彩的一刻时,范闲却依然只是轻蔑地看着他,一手抓着监察院,一手抓着内库,然后如今又替庆国抓回来了东夷城这一大片土地。
自己是才子,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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