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吏中有人不解,有人明了,但无人敢多问,俱颔首照做了。
晚间回府,符柏楠沐过浴进屋,白隐砚捧着本书坐在他常坐的懒椅上。符柏楠擦着头发走过去拿膝盖拐她,白隐砚抬头,他努努嘴:“起来。”
白隐砚把书揽在怀里,不搭腔也不动作,只含笑看着他,符柏楠让她看了一会,慢慢停下。
“?”
白隐砚只笑。
符柏楠让她看的浑身不得劲,一巴掌摁在白隐砚脑门上,恶声恶气道:“看甚么!”
白隐砚抿着唇握住他手掌,拿下来温声道:“翳书,我发觉你很会做官。”
符柏楠嗤道:“就这个?”
他挤在懒椅边上坐了半拉身子,白隐砚接过布巾给他细细擦拭青丝,边擦边道:“是啊,粥篷队里总有扮作流民蹭吃蹭喝,我看他们有些小官是看出来了的,可没人想出法子,你一把土就解决了。”
符柏楠讥笑一声:“真饿急了的谁还管脏不脏,草根都吃,那群出仕的就没真受过饿。”
“哎……”白隐砚拨开他半湿的发,下巴搁在符柏楠肩膀上,轻轻地道:“督公好计谋啊。”
符柏楠憋了两憋没憋住,让白隐砚顺毛捋得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得意劲儿。鼻孔里出口气,他哼道:“我这么大功劳,你一句好计谋就打发了?”
白隐砚低笑:“那还要怎样?”
符柏楠扭头,看着白隐砚近在咫尺的笑颜,缓提缓落的睫羽,淡影中的眼与唇,倾首靠过去。
双唇刚触,他动作一停,猛转头掩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白隐砚一下笑出来。
“糟,没给你擦干就说东说西的,怕要着凉。”她起身站到符柏楠身前,继续刚才未完的事,口中温语不停:“等会我给你熬碗汤,你喝了活动一下再歇息,免得不注意攒了病。平日不注意,年纪大了关节会吃亏的。”
“……”
“翳书?”
“……嗯。”
白隐砚听出他腔调中些许不同,不知他为何忽然如此,插着空在厚布巾间垂首望他一眼。
“怎么了么?”
符柏楠静默许时,忽而轻笑一下,“你总爱说我老了的事。”
白隐砚道:“你不爱听?那我少提。”
符柏楠道:“你总说我老了的事,却少提你老了会如何。”
白隐砚动作一滞,很快接道:“是么,大概因我没怎么想过。”
符柏楠没有言语,他抬眼看着白隐砚,试图从她面上看出什么。
但他什么都没看到。
岑寂中有些话横亘在喉间,符柏楠几乎要问出口了,可他仍是在沉默中继续沉默了下去。他不愿承认自己惧怕问句后的回答,他甚至惧怕问句后可预见的悠长无言,因为除了否认,一切都是默认的答案。
盘根错节的感情后是巨大的复杂,那些复杂迫使他越前行,越胆怯。
半干的发纷纷而落,耳畔角梳划过,青丝被打理归拢。白隐砚搁下梳子,折着厚布柔声道:“我去熬汤,你要是要坐在这,屏风上那件厚袍子记得穿起来。”
符柏楠无声点头。
门格开合,女人出去,徒留下屋中一室死寂。
冬季绵长,日子流水般淌了过去。
炸过烟花发了红封,长休东忙忙西忙忙很快就没剩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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