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憎恨程心的并不止这几个人;周围的移民也经常来骚扰;他们有时朝这间房子扔石头;有时一大群人围住房子齐声叫骂。
对这些;程心都坦然接受了——这些甚至对她是一种安慰;作为失败的执剑人;她觉得自己应该付出比这更大的代价。
这时一位名叫弗雷斯的老人来找她;请她和AA到自己的房子里去住。弗雷斯是澳大利亚土著;八十多岁了;身体仍很强健;黝黑的脸上长着雪白的胡须。作为本地人;他暂时能够保有自己的房子。他是一个冬眠后苏醒的公元人;在危机纪元前曾是一个土著文化保护组织的负责人;在危机纪元初冬眠;目的是为了在未来继续自己的事业。醒来后他发现;跟自己预料的一样;澳大利亚土著与他们的文化一起;已经接近消失了。弗雷斯的房子建于21世纪;很旧但十分坚固;位于一处树丛边缘。迁到这里后;程心和AA的生活安定了许多;但老人给她们最多的还是心灵上的安宁。与大多数人对三体世界撕心裂肺的愤怒和刻骨铭心的仇恨不同;弗雷斯淡然地面对眼前的一切;他很少谈论这危难的时局;只说过一句话:“孩子;人做过的;神都记着。”
是的;人做过的别说神;人自己都还记着。五个世纪前;文明的地球人登上了这块大陆(尽管大部分是欧洲的犯人);在丛林中把土著当成野兽射杀;后来发现他们是人不是兽;仍照杀不误。澳大利亚土著已经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生活了几万年。白人来的时候澳大利亚还有五十万土著;但很快就被杀得只剩三万;直至逃到澳大利亚西部的荒凉沙漠中才幸免于难。。。。。。其实;当智子发表保留地声明时;人们都注意到她用了Reservation这个词;这是当年对印第安保留地的称呼;那是在另一块遥远的大陆上;文明的地球人到达那里后;印第安人的命运比澳大利亚土著更悲惨。
刚到弗雷斯家里时;AA对那旧房子中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那里好像是澳大利亚土著文化的博物馆;到处装饰着古老的树皮画和岩画、用木块和空心树干做成的乐器、草辫裙、飞去来器和长矛等。最让AA感兴趣的是几罐用白色黏土、红色和黄色的储石做成的颜料;她立刻知道了那是干什么用的。就用手指蘸着在自己脸上涂了起来;然后跳起她从什么地方看到过的土著舞蹈;嘴里哈哈地叫着;说早点这样就能把之前住的房间里那几个婊子吓住。
弗雷斯笑肴摇摇头;说她跳的不是澳大利亚土著的舞;是毛利人的;外来的人常把这两者搞混;但他们很不同。前者温顺;后者是凶悍的战士;而就算是毛利人的舞她跳得也不对;没把握住儿精神。说着;老人用颜料在自己脸上涂了起来;很决涂成一张生动的脸谱;然后脱下上衣;露出了黝黑的胸膛上与年龄不相称的结实肌肉;从墙角拿了一根货真价实的长矛。为她们跳起了毛利战士的舞蹈。他的表演立刻像勾了魂似的把她们吸引住了;弗雷斯平时的和善宽厚消失得无影无踪;瞬间变成一个咄咄逼人的凶煞恶神;浑身上下充满了雄壮刹悍的攻击力;他的每一声怒吼、每一次跺脚;都使窗玻璃嗡嗡作响;令人不由得发抖。最令她们震撼的还是他的眼睛;睁得滚圆;灼热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气喷涌而出;凝聚了大洋洲雷电和腿风的力量;那目光仿佛在惊天动地地大喊:不要跑!我要杀了你!!我要吃了你!!!
跳完舞;弗雷斯又恢复了平时的和善模样;他说:“……个毛利勇士;关键是要盯住敌人的眼睛;用眼睛打败他;再用长矛杀死他。”他走到程心面前;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孩子;你没有盯住敌人的眼睛。”他轻轻拍拍程心的肩膀;“但;这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第二天;程心做了一件连她自己也很难理解的事:她去看了维德。
那次谋杀未遂后;托马斯·维德被判刑三十年;现在;他所在的监狱刚迁到澳大利亚的查尔维尔。
当程心见到维德时;他正在干活;把一个用做仓库的简易房的窗子用合成板封住。他的一只袖管是空的;在这个时代;本来很容易接一只功能与正常手臂差不多的假肢的;不知为什么他没有那么做。’有两个显然也是公元人的男犯人冲程心轻桃地打口哨;但看到程心要找的人后他们立刻变得老实了。都赶紧垂头干活;好像对刚才的举动有些后怕。
走近维德后;程心有些惊奇地发现;虽然在服刑;还是在这样艰苦的地方;他反而变得比她上次看到时整洁了许多;他的胡子刮得很十净;头发梳得整齐有形。这个时代的犯人已经不穿囚服了;但他的白衬衣是这里最干净的;甚至比那三个狱警都干净。他嘴里含着几颗钉子;每次用左手将一颗钉子按进合成板里;然后拿起锤子利落有力地把钉子敲进去。他看了程心一眼;脸上的冷漠没有丝毫变化;继续在沉默中干活。
程心看到这人第一眼时就知道;他没有放弃;他的野心和理想;他的阴险;还有许许多多程心从来不知道的东西;什么都没有放弃。
程心向维移伸出一只手来;他看了她一眼;放下锤子;把嘴里咬着的钉子放到她手中;然后她递一颗钉子;他就钉一颗;直到程心手中的钉子都钉完了。他才打破沉默。
“走吧。”维德说;又从工具箱中抓出一把钉子;这次没有递给程心;也没有咬在嘴里;而是放在脚旁的地L。
“我;我只是。。。。。。”程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是说离开澳人利亚;在移民完成前快走。”维德低声说;他说这话时嘴唇几乎不动;眼睛盯着正在钉的合成板;稍远此的人都会以为他在专心干活。
同三个世纪前的许多次一样;维德又是以一句简短的话让程心呆住了。每次;他都像是扔给她一个致密的线团;她得一段一段把线团拆开才能领会其中复杂的含义。但这一次;维德的话让她立刻不寒而栗;她甚至没有胆量去拆那线团。
“走吧。”维德没有给程心提问的时间;紧接着说;然后转向她;短暂地露出他特有的那种冰水般的微笑;‘这次是让你离开这儿。”
在回沃伯顿的路上;程心看到了大地上密集得望不到边的简易房;看到了在房屋之间的空地上忙碌的密密麻麻的人群。突然;她感到自己的视角发生了变化;像从世界之外看着这一切;而这一切也突然变得像一个熙熙攘攘的蚁窝。这个诡异的视角使她处于一种莫名的恐俱之中一时间;澳大利亚明媚的阳光也带上了冷雨的阴森。
移民进行到第三个月时;迁移到澳大利业的人数已经超过十亿。同时;各国政府也陆续迁往澳大利亚各大城市;联合国迁到悉尼。移民由各国政府领导指挥;联合国移民委员会对全世界的移民行动进行协调。在澳大利亚;移民都按国家分区域聚集;以至于澳大利亚成了一个地球世界的缩小版。除了大城市外;原有的地名已弃之不用;代之以各个国家的名称和各国大城市的名称;现在;纽约、东京和上海都不过是由一片简易房构成的难民营。
对这样超大规模的人口迁移和聚集。无论是联合国还是各国政府都毫无经验;各种巨大的困难和危险很快浮现出来。
首先是住房问题;移民领导者们发现;即使把全世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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